那东西……宋歌闭闭眼,内心竟生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情愫。
曾以为她今生再无缘与东西的主人相见,曾无数次愧疚自己的冷血无情,曾认为那一次沧澜河畔山洞明暗之间早已隔开两人情谊,却不想,往事纷飞,兜兜转转,老天竟还给了她机会!
一个赎罪的机会!
小瑞……
他的那个锦囊安安静静躺在步长安手中,而他送她的那一个,始终贴着她的心口,妥善安放。宋歌忽觉泪了目,步长安怎么到西庭的她不管,可小瑞也在,而且是在步长安手里,安全怕是有威胁了……
步长安说,自己若不承认,她送她一条人命,而现在很明显,小瑞就是那条人命。
忽然想起还在东衡和西庭边境线处时,她听出了小瑞的声音,却没有想到那个喑哑的女声会是步长安。当时她眼睁睁目睹小瑞被带走陷入困境,从此埋下愧怍悔恨,幸好老天待她不薄,还有机会偿还。
复又想到狩猎那日官道上撞见司空祁的队伍,女子声音同样喑哑,她竟没有半分记忆,甚至在听说司空祁对步长安青睐有加、而步长安还有一个弟弟时,完全没有警惕和狐疑。
其实早在狩猎那天,她就该碰到小瑞了吧?步长安如今对自己步步紧逼,小瑞又和自己交好,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不是那日官道上她也听到了么,步长安像差遣下人一样待他,哪怕小瑞曾是太监,可谁又能知那针对和折磨不是因为他和自己情谊非同一般的原因呢?
宋歌呼吸一窒,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掀开帘子看一眼!就一眼!
现在,步长安一计失败,便转而利用小瑞威胁自己,她知道自己会受到钳制,一定会。
宋歌苦笑,其实却没有那么苦。
是,她会。既然步长安可以拿到了小瑞贴身带着的锦囊,那说明他的人身自由已经由不得自己掌控,不是受了伤就是被关押,情况都很麻烦。而自己,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只能随着步长安的意愿来。
宋歌想,自己先前都喜欢未雨绸缪,把一切分析好再行动,行动之前还要三番四次确定各种突发情况,而这一次,就让她任性一回吧。谋划太累,她想还小瑞沧澜河畔的亏欠,不愿多作考虑。
但其实骨子里,宋歌还是个理性并做足准备的人,她推翻自己的说辞让皇帝停下脚步,却没有说一个错误的地点把自己逼上死路,她只说,忘了。
因为宋歌生怕,小瑞其实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宋歌摇摇头,眼中一抹厉色。
步长安很满意,凑近宋歌压低声音道:“承认你是替嫁侍女,我就立刻还小瑞自由。”
宋歌冷眼瞧她,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双拳握得有些紧,指节泛白,愈发显得用力。
“我要看到他活着。”宋歌音线突然有些哑,眸子深邃,看不见底。
步长安似料到宋歌会有这么一问,挑眉笑道:“成,外殿左侧最靠近殿门的那个御军侍卫,只要你承认,不是外头还有两个成王府的人吗?直接可以带回去。”
宋歌一愣,须臾反应过来,司空祁的势力竟有如此之大?!能轻易替换掉一个专门用来保护皇帝的御军!
她再不管步长安,忽然大步一迈朝帷帐过去。司空翎一惊,喊了声“嫂嫂”也跟着跑了出去。溪妃的骇,来不及差人阻挠下来,两个女子已经一前一后出了内殿!
满座惊惶,唯泠兰王妃和步长安不为所动。
皇帝背手立在门口,见宋歌一袭长裙翩然,面色都泛着凝重。楚岫不明所以,刚才大家都能听得出世子妃是答对了,可为什么又……他来不及多想,已经条件反射和众人一样跪倒在地。
东衡侍卫跪的是他们的公主,而西庭朝臣则是因陛下的盛怒而伏地。
宋歌越走越快,根本就把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规矩给忘在了脑后,她甚至大步从众人案前经过,目光没有落在皇帝身上,也没有落在任何一处,却在距离皇帝一步开外,突然膝盖一软,“扑通”一下重重跪了下去。
那声音来得突然又清脆,可以听出女子下跪时的毫不犹豫跟决绝。柯容眉头一沉,手再次握上剑柄,而这一次,陆蒙没有阻止。
“皇上,”宋歌开口,余光轻悠悠落在那有些矮小瘦弱的最后一个御军脚背上,那是一双普通的长靴,可却似乎扎疼了她的眼,令她突然一瞬间不敢抬头移动视线,“臣女有罪。”她说,低头闷声。
皇帝眉头突突地跳,嗓音又冷了下去:“何罪?抬头说话!”
宋歌呼出一口气,先闭眼,然后须臾睁眸,眼底深邃难测。
她和皇帝四目相对,帝王特有的气场几乎将她压得窒息,可宋歌却还在用余光打量那御军小侍卫。
他没有动,估计是被点了穴,面白无须,满面惊惶,一双眼睛大而亮,却充满了担忧与后悔。他还是那么瘦,清秀憔悴得不像个男子,永远一副小小少年的模样,却只有此刻穿着那御军服,才透露出一点气概。
宋歌瞬间心口一松,眉眼一涩,鼻端有些红。
“给朕回答!”皇帝见宋歌出神,恼得重重拂了一旁伺候宫女手上端着的酒,酒洒一地,震了人心。
宋歌却不惧,头微偏,目光似有若无地和小瑞的眼睛相撞,她忽然弯唇,笑了。
“民女非公主。”她说,五个字淡若游丝,却直接把在场众人劈了个头脑炸裂。
而这一次,大家都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