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自惜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宋歌一眼,后者隐在角落里轻轻摇头,重复道:“把马给他们。”
小瑞着急劝道:“小歌!没有马咱们接下去——”
宋歌摆手阻断了小瑞的话,随即从拐角处出来,她一身狼藉,熊大和几个起事的男人并未多看她几眼,却对着温自惜挤眉弄眼道:“哟,你小子衣冠楚楚,倒喜欢这么个脏丫头呢。”
小瑞一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歌已经平静回答道:“嗯,和你一样脏。”
“你!”熊大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牙尖嘴利!”
宋歌不再与他多言,温自惜叹口气,松了缰绳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马叫了声,熊大一乐,用眼神指使一个离得最近的男人上去牵了马。
熊大得了便宜,还不忘挤兑温自惜两句,“想不到竟是个听婆娘话的男人,啧啧,没意思哟没意思——”他误以为两人是夫妻,话里很明显在鄙夷温自惜怕媳妇儿。
这次温自惜倒没有怒,怎么回答。
宋歌依旧很平静,抬眼不看熊大,只把目光放在那马身上,“嗯,总比没有婆娘话可听的男人强。”意思同样明显,鄙夷熊大三十多岁了还没娶媳妇。
这下熊大真恼了,他原本皮肤就黑,宋歌一语直接让他气成了黑红色。可他又不知道该不该动手,那男人一看就是有点手脚的,而且说他们挑事吧,他们把马给自己了,说他们和顺吧,又总在话头上找茬,真真气恼!
“老大,怎么说?”那牵马过来的人算是熊大的心腹,姓郑,单名一个冲字,个头小,站在熊大旁边就跟猴儿似的,也不知熊大是怎么挑中了郑冲。
“哼,”熊大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理睬宋歌,“将车卸了生火,将马宰了烤肉!”
“得令儿!”郑冲眉开眼笑,似乎已经闻到了阵阵马肉飘香。
温自惜冷瞧了几人一眼,最终走回角落跟宋歌和小瑞会合,小瑞皱眉道:“接下去路还长,咱们到下一座城必须得备辆马车啊,”他顿了顿,似乎怕宋歌误会又解释道,“我不是怕累,只是……”他想说怕宋歌累,而且越往西北天气变化越无常,万一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雨了,很容易受凉。
温自惜摇头彻底粉碎了小瑞的念头,“这才是去往西北的第一城就已经人满为患,越往后走越是人多地少,这里都已经用不着银两了,后面又怎么可能还有店家卖马车呢?”他说完,看着小瑞垮下来的脸又补充道,“再说马车在前端时间瘟疫初发时可是逃难的必要工具,估计有点钱的都买光了。”
宋歌颔首,表示赞同温自惜的分析:“咱们要去西北,但不一定就是走着去了。”
小瑞一愣,温自惜也是有些意外,后者想了想问道:“怎么说?”
宋歌只笑不语:“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这边话还在继续,那头熊大几人动作倒快,不多时已经渐渐有肉香传来。宋歌顺着味儿望去,架起的火堆很大,在这初春晚暮下无端添了丝温暖。
马几乎是没怎么处理,刚才宋歌几人谈话,估计郑冲和另外几个拖着马到一旁砍下了头,一点声音也没听见,而且马皮也只是粗粗扒了一层,然后就全部架在上头烤了。
因此,那马被残忍砍头之后喷出来的屎尿,还留在马屁股上,马肉被烤得冒油,屎尿也渗透进了马肉。不过火架上只有一匹马,估计熊大留下了一匹下次再烤了吃。
宋歌眼尖,原本吃了半个月干粮有些被吸引到的胃,看到这一幕直接开始要反吐了,她转头,不管那边众人叫嚣着“好香好香”,直接拖出包袱里的面饼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掏手取出一个锦囊拍在小瑞掌心,嘴里含糊不清道:“给,你娘留下的,不能丢。”
小瑞身子一僵,抓着锦囊的手有些颤抖,他其实一路上有很多话想跟宋歌说,但基于温自惜似乎是成王府来的人,也就一直忍了下来。
他想说一开始以为她暴毙是多么心痛,直到后来知道她去往西庭替嫁,多么欢喜。
他想说沧澜河畔被迫与步长安为伍是多么无奈,可这样自己又能有机会与她重逢,多么欢喜。
他想说邱山狩猎失之交臂是多么遗憾,可知道她过得好有人疼,多么欢喜。
他想说知道步长安想对狱中的她动手时多么惊恐,可没有他报信依旧有良人救她于水火,多么欢喜。
他想说皇殿惊鸿一瞥她被押下时他多么肝胆俱裂,可如今能坐在一处,看她毫发无损,多么……欢喜。
想说的太多,他总不善表达,不如就让一切尘封,只静静看着,便好。
宋歌吃得一噎,温自惜恰好递过来水袋,那手皓白如月,指尖轻敲,语气却比那动作还柔些:“喝水。”
宋歌接过,却不妨温自惜突然问道:“现在总该说说,为什么不去边关反而要去西北的原因了吧?”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通,宋歌对司空翊的感情虽从不表露,但他也不会看不出来,有什么原因能让她拒绝到边关和司空翊会面转而跑去瘟疫横生的西北呢?
宋歌抬头,看到另一边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往熊大方向跑,他似乎突然之间变大方了,有难民过来就割一块肉相赠,一时之间没有人注意他们角落的三人。
“三个原因,”她说,语气微飘,目光落在近处,没有聚焦,“第一,老何他们既然留给皇帝的难题是我的尸体失踪,那最有可能带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