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霜被他垂在身侧握起的拳头吓住了,哀哀地哭道,
“少爷,我和顾滨之间是清白的!少爷……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少爷……你相信我……救救我……救救我……少爷、少爷!”
直到被拖出宋府,许柔霜还在不住回头哀求。
可宋明曦并没有追出来。
或者说,他没能追出来。
因为二少爷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不出半日,宋府二少爷的宠妾许柔霜勾结其挚友顾滨,指使贴身丫鬟紫玉和金银班武生淮永偷盗宋老夫人珠宝首饰的案子就在攫阳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直高声喊冤的淮永为了将功折罪,还交代了四人共同谋划施行的另一起栽赃嫁祸案。原来那宠妾不仅打着老夫人私房的主意,还惦记着宋府大少爷身边的位置,妄图陷害其男/宠与人偷/情,趁对方失宠之时把自己的表妹安插/进来。
当真最毒妇人心!
一时之间,这桩案中案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咒骂许柔霜不守妇道,见利忘义的,有鄙视顾滨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还有嘲笑淮永猪油蒙了心,被人当刀使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对宋明曦表达了深厚的同情,不管这同情里有没有掺杂幸灾乐祸的成分,人们无疑把宋二少爷当成了此案最大的受害人。
毕竟宋明曦对许柔霜的宠爱,但凡与宋府打过交道的人,都多少知道一些。
堂堂七尺男儿,痴心错付不说,自己的至亲手足还被枕边人如此算计,焉能不让人掬把同情泪?
再说,那宋二少爷也真是个情痴,竟然还为这么个女人病倒了!
唉,实在是有些可怜。
阴暗潮湿的府衙地牢内又关进了四名新囚。两名男囚与两名女囚分别被扔进相邻的两间牢房。他们都受了刑,因为拒不认罪,强言争辩被脾气不好的府尹各罚了五十大板,下/身浸得鲜血淋漓,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走路了。若不好生将养着,以后也只能是瘸子。
地牢的烛火微弱幽暗,几乎没有亮光,人呆在冰冷黑暗的地下久了,也意识不到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脚步声传来,停在许柔霜的牢房门口,许柔霜挣扎着将浮肿的双眼撑开一条缝,牢门外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吏横她一眼,粗鲁地把手里的饭碗往地上一顿,嚷道,
“吃饭!”
早就饥肠辘辘的许柔霜和同样又饿又痛的紫玉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争先恐后地端起碗,也不管那碗口破了个大缺,也不看碗里装的是什么,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呜!”
才吃一口,许柔霜就皱着眉吐了出来,这才细细去看碗里的饭菜。
又糙又黑,带着馊味的冷饭和一叠黄不拉几没有半点油水的青菜。
哪里是人吃的!
“呵呵……”
塞了满口的淮永嘲讽道,
“还当自己是少奶奶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许柔霜抚着胸口狠狠瞪他。
“淮永,你个畜生,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现在还有脸风凉话!”
“待我不薄?”
淮永冷笑,
“你自己偷了宋老太婆一匣子珠宝,就塞只镯子给我背黑锅,想得倒真美!”
“你胡说八道什么!”
到现在了还要血口喷人!
许柔霜气得把手里的碗扔向他,却失了准头砸在木栅栏上,饭菜撒了一地,碗也碎了。
刚才送饭的狱吏闻声走过来,看见满地残渣,气得脸都绿了,从腰间摸出根鞭子就往许柔霜头脸上招呼。
“反了你了!敢给爷爷脸色看!”
许柔霜被抽得惨叫哀嚎,淮永却吃得更香了。
捧着碗蹲在墙角的紫玉一脸木然,眼也不眨地往嘴里塞饭,再过不久,她和淮永就要被黔面充军,此生再也脱不掉奴籍,也再也回不到故乡。
泪水一滴滴拌进饭里,又苦又涩,紫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滨仰面躺在墙角,连自己那份饭被淮永吃了也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完了。
原本瞒着许柔霜偷偷来往的富家千金眼看就要被自己打动,他却牵扯进偷窃栽赃的案子里,并且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抵赖。
还因为他与许柔霜是主谋的关系,两人被判黔面之刑,半月后流放至三千里外的漳州。漳州土壤贫瘠,劳作艰苦,顾滨觉得自己即使熬过了流放之苦,也难以在那里存活。
他后悔了。
悔不当初。
如果不是他太贪心,一心算计宋明曦的东西,恐怕他现在已经与许柔霜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吧?
而被他亲手推向别人的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会变得如此狰狞,面目全非了吧?
顾滨擦擦酸涩的眼眶,也许觉得自己太过可笑,竟真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