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的脸渐渐苍白,渐渐发青,还是,不敢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平川缓缓地从床沿上直起身,毫无表情地说:“你回去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起了身,忘却了礼貌的告辞,匆匆而去,只听见房门外她急切的脚步声,带着小跑,仿佛在逃命,然后楼梯处,传来“咚”的一声闷想,她跌倒了。在这一连串的声音里,他可以想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跟他记忆中淡然的淑女模样相差得太远了。
不需要她开口,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也许,只有当一个人冷静下来,把感情和现实完全地区分开来,才能清醒地认识到事情的本质。他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不过,是她一颗备用的棋子。好在,她没有成为太子妃,不然,他定然,也象今天成为了源妃的走狗一样,成为她死心塌地的走狗。她还缺乏历练,所以,还不及源妃的精明,不然,今天被玩的,就不是她,而是他了。
一个源妃,一个修竹,这两个女人,都是处心积虑,野心勃勃,一个用高官来诱惑他,一个用所谓的爱情来迷惑他,为的,都是利用他,因为,他是常胜将军、赛将军,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还有手握重兵的实权,领导着整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
他很有理由苦笑,以慰聊一下自己,但他没有,他笑不出来,只感到刻骨铭心的凄凉。
这么多年的爱,这么多年的坚持与等待,到头来,幡然醒悟,不过是一个阴谋。
目光一移,转向一桌冰凉的佳肴,唯一的暖意,是桌上那盏灯,从红色的纱罩里透出鲜红的光晕,象血。
他忽然,就想起了寒蕊。
她绯红的衣裙,她甜美的笑容,她无邪的快乐,和她情真意切的爱。
她曾经,是多么的爱他啊……
平川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了。
所有这些在他身边的女人,寒蕊,是唯一一个爱他,对他无所求的。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爱,或者,只是一点点,但他,都未曾给过她。他将她的爱情碾碎在尘埃里,看着她一地的心碎,熟视无睹。
他的心,轻轻地抽搐了一下,那么小心,那么惶恐,就象她的爱,永远是忐忑的,站在门口紧张地张望着,因他的脸色而忽上忽下。
他默默地皱紧了眉头,面上,是无言的凄然。
三日后,平川大婚,娶的是皇上御赐的周家小姐秀丽。
婚礼很隆重,源妃送上了一份重礼,大臣唯马首是瞻,当然也是争先巴结。
夜已深了,宴席散去,平川一个人,重回寂静,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喜房。
红彤彤的新房,还是这么晃眼,还是这么的熟悉,低挽的鸳鸯帐下,盖着盖头的新娘,安静温顺地坐着。场景似曾相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见那盖头下,有一张熟悉的脸,是晒着牙齿欢笑的样子。
他的心头,有一种无以言状的悲伤。迟疑了一下,他走上前,揭开了盖头。
秀丽有一张文静的脸,有一副温柔的笑脸,还有一双跟寒蕊一样,包含着期待的眼神。
他本来,是打算就此认命,跟秀丽好好地做对夫妇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秀丽的眼神,一下就刺到了他内心深处,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竟然在这一刻陡然萌生退意,他怔怔出神半晌,然后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他落荒而逃,只因那寒蕊一般的眼神。
他不要再想起寒蕊,可是他知道,不管他是否刻意去逃避,寒蕊的眼睛,就在空气中,漂浮着,忧伤地望着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去想,完全是因为他的心,承载不了她眼里的伤悲。那深深的绝望啊,令他痛入骨髓。
回廊上,北风穿过,夹带着片片雪花。
下雪了啊——
平川默默地站定,望着台阶下的雪地,发呆。他想起了那个晚上……
寒冷的雪夜里,因为她的极尽挑逗,一怒之下的他,把她从屋里拖出来,甩到了冰冷的雪地上。他当时,是那么的忿恨,那么的鄙视,那么的冷酷,可是,事到如今,回想起来,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让他,尽丈夫的义务,就是这么正当的要求,他却斥之为放荡。
她一定费了很多的心思吧,想博他一笑。
平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下来,在寒蕊曾经俯地的位置站定。他仿佛,又听见了当日的争吵……
“你喜欢凉快是不是?让你凉快个够!你要发骚,我还怕你烧坏脑袋!”他的声音响起来,决绝冷酷。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她的尖叫,带着无奈的申辩。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离开我的生活!”他几乎是咆哮:“不要你自作聪明!也不要你自作多情!我消受不起!”
“你不喜欢可以不接受,但你怎么可以伤害我的感情?”她的哭诉,永远都那么没有底气,怯弱无力:“难道你没有爱过人么?难道你对周秀丽,也会这么狠心么?”
周秀丽?!
平川猛地一怔,他终于回到了现实当中。今天,是他的婚礼,新娘,正是周秀丽,而促成这段婚姻的,还是寒蕊。
她既然爱他,就该是,容不下周秀丽,可是,最后,把周秀丽指给他的,却是寒蕊。她原本是可以借机好好地报复他的,就让母亲做主,让他去娶极其反感的郑瑶儿。可是,她没有,虽然她口口声声地诅咒他,要凭借自己公主的权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