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嫁个北良。至少,也是个少年英雄,年纪相当,也还算是两情相悦。
他忽然又有些不甘心起来,不,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北良喜欢她不假,可她真心爱的人,应该是他,是郭平川才对啊。
可是,只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仇恨的光芒,如刀般凛冽。
不,你不要恨我,你不该恨我啊……
他的胸口,陡然间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他怅然伸手捂住,却感觉,那么深,那么重,那么无奈的悲伤,将自己笼罩,让他在夏日的眼光里,周身冰冷。
寒蕊,我是想好好照顾你的,我会尽力的。
你不要恨我啊——
“将军!将军!”管家一路叫着跑了过来:“您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平川站起身:“怎么了?”
“出事了!”管家迟疑了一下,说:“老夫人,晕过去了……”
平川一惊,匆匆往家赶。
一到门口,管家就站住了,光看着平川,不动。
平川有些狐疑,他望管家一眼,停住了脚步。管家只沉默着,对他摆了摆手。
平川迟疑片刻,推开了门。
门开处,两只手,不由分说就把他拖了进去,还没回过神来,脑袋上就被罩上了一块布,挣扎间,只听见管家歉意的声音:“对不住了,将军……”
寡不敌众,终是被制住。听见母亲的声音从中堂处传过来:“绑好了,挂上红花,拉进来拜堂!”
两手被反缚,拖拖搡搡上了台阶,想是到了中堂,终于站定。
“平川,娘也是没有办法……”郭夫人就在跟前。软了声音:“你就遂了娘的心愿,娘已经将保长和证婚人都请了过来……”
“你把我头罩下了!”平川低吼一声。
片刻之后,头罩被取下来。平川对母亲怒目而视。
“平川,只要你今日跟瑶儿拜堂成了亲。以后,我什么都顺着你……”郭夫人叹了口气,说:“娘,也是没有办法……”
这叫什么?逼婚?!
母亲的这番举动,太让他接受不了。平川紧咬牙关,扭过头去。
郭夫人一见他的阵势,知道事情弄巧成拙了。一大堂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而平川如此神情,想来,是要犟住了。郭夫人低头一想。忽然说:“松绑。”
桎梏一松,平川麻利地将绳索脱出,一下摔出去好远。
“平川,听娘的话 ,跟瑶儿成亲吧。娘知道,你不喜欢她,以后碰到了可心的女子,你领回来,娘一定善待她啊……”郭夫人说得声泪俱下,平川就是漠然没有表情。
郭夫人无法,陡然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平川面前:“平川——”
平川一惊,转过身,沉默着,想搀扶起母亲。
郭夫人却跪着不肯离地,揪住了平川衣服的下摆:“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平川垂下两手。俯视着母亲,此时此刻,他很茫然。
一边是母亲的跪求,要娶这个根本不喜欢,而且还很反感的表妹。另一边,是虽然不爱,却还有几分好感的秀丽,离世才不过刚刚两个月。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彻骨的悲凉,这世间,他似乎,已经无人可爱,无人可以再等待。修竹已彻底从他的记忆中淡去,那一段曾经心醉的感情,不过是处心积虑的欺骗,他已经无可留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娶亲,不愿随随便便地娶亲,仿佛潜意识中,他还在等待着谁。对象不可能是李修竹,也不是他幻想中的完美妻子,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熟悉的,并且仍然极有可能在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
会是谁呢?
他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知道。只是在冥冥之中,他觉得,他应该为她坚持,把这个郭夫人的名号,留给她。
可是,母亲,就这样固执地跪着,他知道自己的倔强,来自母亲一样的遗传。
满堂的下人们都看着。保长带着随从,还有几个士绅,想必是母亲请来的证婚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如果不是他辞官,轮不到他们来为这少年将军证婚吧,好歹也是一件荣誉,他们当然希望能成就一段佳话。
喜堂已经布置好了,母亲煞费苦心啊。她的要求,他不想接受,可是孝道两个字,还是凌空压下来,让他觉得有些憋气。他不否认母亲这些年照顾他们的辛苦,尽管这辛苦不能成为她要挟的资本,可是,他还是,不得不顾及到她。
是的,皇后说得没错,他郭平川,就是活得太沉重。这一辈子,他再也,不会奢望得到一丝快乐了。
平川低头看看胸前挂着的,撕扯得已经有些皱巴的大红花,苦笑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低沉道:“今天,我遂了你的心愿,跟瑶儿拜堂成亲,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从此以后,你对我,再不可以有任何的要求。”
“行!”郭夫人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喧闹声退却,新房里,平川缓缓地,在屋中间的圆桌前坐下。
这红彤彤的场景对他来说,在熟悉不过了。虽然排场一次比一次简单,可是他的感触,却一次比一次深重。
新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端坐着,等待着自己的丈夫。
他出神地望着那红红的盖头,却抑制不住思绪的飘飞,那平生之中的第一次婚礼……
她在盖头下,终于按耐不住,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平川!”
他就如同今天,坐在屋中间的圆桌上,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