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麦香领着弟弟出了屋,嘱咐全哥儿好好在院里玩耍,不要乱跑,心里着实有些放心不下,便自己悄悄的折回了王氏夫妻的屋子外面,在窗户底下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开始竖起耳朵凝听起屋里的动静……
“他爹,你也甭在地上蹲着了,坐下吧,咱们夫妻好好谈谈。”王氏肃目而坐,对着杨长生一派平静的说道。
“谈啥?反正不管咋地,你就是不能离开咱家,我不同意——”杨长生莫名的有些抵触和害怕这般严肃的王氏,口里只一再的喃喃强调着他的执着,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媳妇真的走了。
王氏微叹口气,盯着自个儿男人的面庞,突然有些无力,开口说道,“他爹,咱两成亲也有十二个年头了,娃都生了三个了。今儿个,我就想弄明白一件事情,为啥子咱们夫妻两个的心,就是过不到一块去呢?”
杨长生面容一怔,嘴唇微张了几个回合,也不知该怎样回答?
“自我嫁进你们老杨家那一日起,这一大家子的操持,全都落在了我一人身上,整日里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的张罗。老的,小的,哪个不得伺候的好好的?我今儿个就想问问你,作为妻子和儿媳,我究竟哪里做的不足了?不然,为啥子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俩虽然每日里躺在同一个炕上,可心却总不在一处,也没像别的夫妻一样,劲专往一处使的。”
似有啥子难言之隐,杨长生听完王氏一番话,整张脸憋得通红,几回抬起眼皮瞄一眼王氏,速又垂落,嘴唇蠕动了几下,半晌才抬起头冲着王氏说了句,“我咋就没跟你心在一处了?”
“你说呢?从我嫁进来起,你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了吗?回回你娘拿着难听的话来挤兑我,从前老二年纪小不懂事,总是找茬砸桌子砸碗发疯的时候,你都在干啥了?有没有站出来帮我说过一句半句的了?还有……”多年来的心酸苦楚,王氏今儿个就想着一吐为快。
“我以为你并不在意的——”杨长生面有愧色,低着头无力的辩驳了句,复又抬起头来,似是鼓足了劲,看着王氏问道,“他娘,你说我的心没跟你过在一处,那你的呢?”
“打从我晓得要娶你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个儿是配不上你的。你家境好,人又长得好看,嫁妆还多,要不是因为名声那档子事,哪里会轮得上我这个穷小子娶你了。其实,打从我娶到你那天开始,我就暗自发过誓,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的待你。可是,才进门头一日,你就没有给过笑脸,更甭说后来的日子了!我心里头都知道,你肯定是在心里埋怨,嫁给我这么个一无是处的憨夫,成天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哪里会不觉着委屈呢?”
杨长生猛地一口气,将憋在自个儿心里十多年的话说了出来,突然觉得舒畅了许多。
王氏简直要被气笑了,没想到他们夫妻十多年,中间竟还存了这样的误会,当即看着杨长生的眼睛,说道,“他爹,今儿个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年咱俩的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我自个儿定下的哩。你要不信,下回可以去问问我哥嫂,当初我自个儿认定这门亲事之后,全家人除了我娘,几乎没人是支持的。既如此,又哪里会有‘嫁给你觉得委屈’这一说呢?”
话落,杨长生昂着头瞪大了双眼,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顿时,眼里便多了丝不可置信的喜悦,须臾,又失落,“那你咋地,在咱俩新婚头一夜,都没给个笑脸呢?还有,第二天给爹娘磕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你说是为咋的?每个姑娘成亲一辈子就一回,怎会不激动哩?但是,像我这样,成亲头一夜,新床的被窝里就被人扔了只死老鼠的,整个青叶镇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好好的成个亲,偏被搅和成那样,你说我能笑的出吗?还有,第二天拜公婆,我才刚把头磕完,旁的人家,这个时候,都该是公婆要给儿媳见面礼了。咱们家呢?你爹娘连句吉利话都没稀得说一句,劈头就拿出一张老黄纸,告诉我‘为了咱俩成亲,家里头借了多少多少银钱’,以后家就交给我当了,自然这些债务也就都归我管了……换了你,你能笑得出来啊——”忆起往事,王氏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忿忿。
杨长生面上讪讪,眼里却多了些释然,原来这么些年,在自个儿老娘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竟是对媳妇误会了这么深,“他娘——”
“既然,咱今儿个都把话说到这里了,干脆心里还有啥疙瘩的,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吧。”王氏知道,杨长生心里还藏着个大疙瘩没说出来,便想趁着今儿个这股劲,一次性的都把话摊开来说透了。
哪怕为了三个孩子,她也不想再与自个儿男人之间藏着掖着的,存着啥子误会了。
杨长生犹豫了一会,才小声的垂着头说道,“那你跟那啥子远房表哥,又是咋回事哩?”
短短一句话,却道出了这十多年藏在心里的疑惑,杨长生知道他此时此刻,实不该再对媳妇有所怀疑的,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挣扎,问出了声。
王氏盯着自个儿男人的头脑壳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好歹总算是问出来了,这十多年的心结,也该是时候把它解开了,“说句实话,那啥子远房表哥,我统共都没见过三回,两家人都不知是隔了多少道的远亲,打小就没啥子来往。听说,他好像比我大了不止五六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