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把已经拉得初具雏形的陶泥,一拳砸下,将一切努力,又回归为零的。
他也尝试着,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一次次做着深呼吸,努力地调整自己的情绪。
但是,没有用,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用。
最后,他放弃了,站起身,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没有加冰块,浓烈的触感滑过他的喉管,如针扎般刺痛着廖天磊敏感的胃。效果很好,至少是盖过了那磨人的怒火,这些痛也就不算是痛了。
很好,他从酒柜的最里层拿出那瓶被他藏得很好的胃药,倒出几粒,就着烈酒咽了下去。
目光所及,看到了那瓶那日被傅冰倩拿出来同样品牌的红酒,心竟这样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拿出一瓶,打开瓶盖,往高脚杯里重新注入了一些红色的液体。在这漆黑的夜里,红色的液体浓稠得化不开。却是出奇的美艳,随着轻轻的晃动,一股浓烈的香味飘散而出,仿若在这暗夜中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有关于傅冰倩的一切,总是能够这么神奇地抚慰廖天磊的心。
仰头喝下这杯红酒,他再次坐到了那堆被他虐待过千百遍的陶泥前。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终于是一次成形了。
他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陶瓶,然后,将这两个陶瓶紧紧地沾粘到了一起。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心想,待明日傅冰倩醒来后,应该会觉得惊喜吧。
想着,他拿着还未干的双体陶瓶,往楼上走,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借着外面微弱的光,将陶瓶放在了窗口。
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那双在他离开时还完好盖在她身上的时候,已经全然被傅冰倩压到了身上,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宛若一直找不到出路的小动物。
她呼吸均匀,沉睡无疑。
原本干燥的衣领,却是被汗水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廖天磊转身再次进了浴室,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摊平塞到了衣领跟她的肌肤之间。
然后,在傅冰倩的床边坐下。这一夜,他是注定不能眠了。看着这样的傅冰倩,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她较弱的外表下,到底是装着怎样一颗坚韧的心啊,居然将一切都悄无声息地隐忍了下来。
他无力地从床边站起身,在傅冰倩的卧房内点了薰衣草香,一缕缕怡人安神的清香从熏香内飘逸而出,香味弥漫一室。
但愿这样的香味,能给傅冰倩带来后半夜的安眠。
是窗外稀薄的树叶,在秋风下发出瑟瑟的颤音将傅冰倩从睡梦中唤醒的,她睡了这么多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
只是,这舒服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一晚的安眠,换来了纯白床单上开出了一大片一大片骇人的、妖艳吓人的花朵。
廖天磊准备好早餐,推门进入房间的时候,傅冰倩正在洗手间里,穿着面料松软的家居服,一头长发散乱着,蹲在地上,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水流哗哗作响,她正在手洗床单,就连被罩也被扯了下来,浸泡在一起,默默地搓洗着。
廖天磊倚在门口,挑起了俊挺的眉,“怎么突然间响起洗床单了?”
廖天磊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他是怕惊醒了傅冰倩,却没有想到她一个人闷声不吭地躲在洗手间内。
忽然说起话来,傅冰倩倒也没有受到惊吓,手头上的动作没停,回头仰连看了他一眼,笑了,“昨天没换衣服,就睡下了,把床单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