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我说我宁愿用残缺不堪的自己,向你索要一点点权利。
安祈年,你能愿意听我说几句话么?
安祈年摇了摇头,他说你不用说了。
然后我的目光被他牵着,落在手机屏幕的即时新闻上。
刚刚高架桥上的一幕已经被高效又良心的记者送到了新闻快讯头版头条。
我说你看现在网络信息传播的多么快……十几年前,我连手机都没有,我哥打电话找我的时候还要打到胡同口的小卖部。
如果……我说如果我们去网上想办法寻求帮助,微博微信公益渠道,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好心人,他们愿意----
“夏念乔!”
他厉声喝断我的话,直接震匮了我充盈的泪水。
“对不起,”我说:“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可我……说不出口。”
安祈年将试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我拉回去,突然就开始失控地吻我。
软绵绵的沙发上,我被他毫不客气地碾压放平。
他吻过我的唇角,脸颊,然后是眼眶。
他舔舐我的泪水,将我的呜咽声悉数吞下。
“安祈年……”我把指尖从他腰侧收回,轻轻抵在他胸前。我深吸一口气,刚想鼓起勇气说出话,他突然一把拧住我的下颌,目光刀子一样削过!
“夏念乔,我好不容易才爱上你,别做……让我再恨你一次的事。”
我推开他的手臂,让他整个人沉在我身体上。完整的重量,几乎压得我窒息。
“那你呢安祈年,”我转开脸,将泪水吞下:“如果点点死了,你真的会原谅你自己么?”
“这是我的事。”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弯里,声音很弱很弱……
就是这近乎虚脱的崩溃,让我看到了他那早已模糊不全的良知还有一丝淡淡的律动。
我想,是时候要下决心了。
后来安祈年上去洗澡,我则从高高柜子的药箱里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之所以把安眠药放在这,是因为我担心安长宁这个熊孩子再拿出来恶作剧。
安祈年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了软肋,足以被同一根绳子绊倒两次。
他有时会在睡前喝点红酒,适心情而定。
今天我像个好妻子一样为他准备好。好吧,我承认这殷勤献的有点奇怪。他也许会怀疑?可直到我看见他毫无犹豫地饮下,才确定----这家伙,恩,只是腔调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并不适合做坏人。
安祈年,也许你并不是不想放手,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你放手吧。我可以自作多情地承担起这个罪名么?
闭了闭眼,我毅然决然地出门。
门口有保镖问我要去干嘛,我随便找个借口说长宁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上次要我讲的故事,今晚就想听。
对方没说什么,但是坚持送我到医院去。我答应了。
已经快九点了,经过病房的时候我看到安长宁的台灯还亮着。
我敲敲门进去,问他怎么还不睡。
“三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长宁坐在床头,在看一本----
我呼吸一窒,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看这种书!
“嘘!瞎说什么呢?给别人听到要误会的。”他转了转眼睛,冲我摆个无辜的表情。
我把他的书没收了,说这种文字太宗教了。什么灵魂,什么转世,不适合你。
“喂,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灵魂么?”他翻了个身,小心没有压倒输液管。
我说我们能不要探讨这个话题么?
“书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由尘埃组成的,如果人死了----”
“不要再说了!”我凶了他一句。接踵而来的,是比死寂还要残忍的沉默。
安长宁垂下小脑袋,轻轻哦了一声。
“对不起,”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说:“长宁,如果……”
“如果我真的要死了,我希望你们能接我回家。”安长宁打断我的话,脸上的表情竟然像是在探讨春游带什么好吃的零食一样!
“我想去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还想跟婧婧到海滩去捡风干的贝壳,想去你学校看看其他孩子弹的钢琴是什么样的。恩,想去看看我奶奶,我希望她不要再难受了,后半生能轻松快乐。有什么话,我会到那边带给我爸爸的。
哦对了,我要是能看到你和三叔生的孩子就好了。我觉得你们两个生女孩会好看,生男孩的话……大概,你们就会忘记我了。”
“长宁……”我抱住他的身子,止不住的泪水狂泄。
“三婶,”他轻轻抓着我湿润的长发:“今天早上,我听到三叔跟李医生说的话了。躲在门外……偷偷听的。”
“你别乱听,我……我们马上就要手术了,你不会死,知道么?不会死的。”
我该怎么决心,我要怎么动摇,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做这么艰难的决定!
安长宁弯着眼睛盯着我,轻轻从我怀里挣脱开。
“三婶,靠东边的逃生梯里没有摄像头,到二楼的时候从最里面的阳台走,可以到医院的后门。
我都帮你看好了……”安长宁从床头摸出个可爱的小蝴蝶结:“你把这个拿去借给小妹妹玩吧,这样她就不会哭闹了。
但是你要记得拿回来还我,是婧婧送我的……等我死了,我要把这个带在身边。”
“长宁……”
我的双腿就像灌入了千金一样重,任由他用小手推我,我也迈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