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并不是一个怡人的季节,那夹杂着割人利刃的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刮得人的脸上都好像起了裂痕。
宽大加厚的朝服加了里子和毛领,可好像仍旧有冷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从脚底寒到骨骸,从躯干凉到四肢。
钟子顾俯首叩地静默不语,却也感觉压着的一双小腿渐渐地麻了起来,双手撑着那刻着云纹的地砖,十指早已被冻得通红麻木。
在他旁边,还有无数像他一样跪着的人。众人按照官阶大小分成数排,齐刷刷地跪在千秋殿的门口,气氛沉滞得好像他们是墓里陪葬的泥俑。
他垂下眼睑,想着那一晚上就传遍上京的谣言,心中暗暗有些心惊。
若说最开始这一切不过是皇上和宗政潋联手设套的话,那么到今天早上为止,他所想的一切都颠覆他的认知。
如果皇上真的驾崩了,那不就意味着,他所设想的一切都是假的了?
今日一早,几个阁老和六部尚书全都齐聚丞相府,莫平乾也将之前所有的顾虑都抛诸脑后,同众人联合起来,导演了眼前这百官齐跪的一出。
钟子顾这次没有再劝说什么,这时候他若是再唱反调,不仅不会让莫家兄弟回心转意,也会让他们怀疑自己的居心,得不偿失。
如今莫家兄弟最是着急,皇后被软禁着,若是这时候皇帝驾崩了,那么皇后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他们莫家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他对莫家没什么感情,是存是灭于他并没有什么要紧,充其量代表着他以后是踩着几块石头上去而已。今早被莫平乾叫着一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开始思虑周全的退路了。
只是原本打算去看盛安颜的,这事一出,他估计得被绊住好一会儿了。而且昨天他被人引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找到那间小客栈去。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百官之中突地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他连忙回神去瞧个究竟,就见不远处,那个气势出众风华卓绝的男人,正迈着闲适的步子,如优雅的王者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闲庭信步而来。
钟子顾背脊一僵,四周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起来。
宗政潋此人,气场太过强大。
跪在文武百官前面领头的,正是右相莫平乾。至于左相陈济舟,他前两天突然发病瘫痪在床,现在连话都说不了,来了也是白来。
瞧见宗政潋没事人儿似的朝他们走过来,莫平乾气得直咬牙。
要不是他们没办法进千秋殿,他们又何苦在这里苦苦等候着?
可他们那么多人跪在这里,他宗政潋却不管不问地把他们晾在这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和满朝文武作对吗?!
哼,以前还觉得宗政潋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等他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遍,他就是当了皇帝又如何?没有人听他的,被推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心里再不爽,莫平乾都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不想在这场交锋之中先撕破脸落下风。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宗政潋已经走了过来,正站在他的前面,语带戏谑地道:“莫相这是做什么?一来就给本王行那么大的礼,本王可消受不起。”
莫平乾差点没想骂人!
他们跪的地方是朝向千秋殿方向的,就算要跪,也是跪的皇上,他宗政潋就算是个王爷,可也没资格受他们这份大礼!
莫平乾仍旧跪着,只双手抱拳,朝右上方一拱,傲气地道:“我们跪的是皇上!”
宗政潋凤眼轻挑,唇角笑开:“那你们就继续跪着吧。不过要等皇上来叫你们平身,得等些时候了。”
说着,他就要走。
莫平坤一见宗政潋要走,顿时怒然竖眉:“靖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宗政潋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难道莫太师听不懂人话?”
莫平坤气结。
他当然知道宗政潋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皇上是生是死还未可知,他们若是跪在这里等皇上叫平身,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去?
可偏偏他家大哥说他们跪的是皇上,旁人也没资格让他们起来啊!
莫平乾稍稍冷静一些,没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靖王殿下,皇上病重数日,如今病情如何,可否告知?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久不见皇上病症有所起色,心中焦急万分。还请靖王能准许我等,求见皇上一面。”
宗政潋想也未想,直接甩袖,不耐地道:“皇上的病需要静心调养,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皇上养病了,都回去吧。”
“靖王!”莫平乾的语气重了一下,微眯着双眼咬牙道,“靖王殿下可知如今百姓之间流传着什么谣言?”
宗政潋面色淡淡地一声冷哼:“莫相都说是谣言了,本王又何必知道那些没用的东西?”
莫平乾连忙深呼吸深呼吸,生怕自己被宗政潋给气死了。
他忍了又忍,这才平静说道:“谣言说,皇上已经驾崩。如今此谣言已经弄得圣元上下人心惶惶,还请靖王殿下让我等见皇上一面,粉碎民间谣言,以免动了圣元的根基。”
这都扯上民生社稷、圣元根基了,宗政潋的表情停滞了一下,却在众人以为有希望的时候,陡然冷了脸:“胡说八道!皇上还好好在千秋殿养病,莫相说皇上驾崩,莫非是在诅咒皇上?”
莫平乾差点没喊冤枉,他只是陈述事实,怎么就成诅咒皇上了?
宗政潋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时机,冷冷道:“看来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