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知怎么就被冬梅听见了,月桂听见身后一声拉长了的凄厉尖叫:“你回来!站住!你说什么呢?”声音未落,冬梅已经冲了出来,双手卡住了月桂的脖子,用力掐着,眼睛里喷出火,嘴里说:“我让你也欺负我,你也看不起我!”月桂早傻了眼,扭来扭去地挣扎。到这个时候,人的求生yù_wàng压过一切,她生出一股力气,硬是把冬梅的两只手扒开了。两人扭打在一处。沈浩摇摇晃晃地从屋里往外走,摔了一跤,又开始号啕大哭,这下院子里全听见了,小厮丫头围了一圈,小金子在人堆外看了一眼,转身跑去通知杨靖安。

“都给我住手!”杨靖安穿着一件新灰鼠的坎肩,手里托着一个紫金手炉匆匆赶来,嘴里吐着哈气说,“要造反是不是?还有没有点规矩?小少爷哭成这样,没人管?”

听了这话,梁妈秦妈走出来,把沈浩抱到一边去。沈浩嗓子哭哑了,也累了,在秦妈的怀里睡着了。

月桂跪在一边,头低着,浑身哆嗦:“杨管家,姨奶奶要杀我!”

冬梅跳着脚骂:“你个贱货,奴才胚子,不要脸的丫头,我杀了你又怎么样?”这句话犯了众怒,说到底沈家大院里奴才下人比主子多,大家平时吵吵闹闹,但对付主子还是一条心,何况是丫头出身的冬梅。杨靖安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人便期期艾艾地照实说,是看见冬梅先动的手,月桂没有不是。

冬梅叉着腰,头抬得挺高,手一个个指过去:“你,你,还有你,你们给我等着!”

大家一起冷冷地看着冬梅,杨靖安看出冬梅尽失人心,不想她继续丢脸,把下人赶走,又把院门虚掩上,才低声说:“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跟个丫头动手,还是在这个当口,不是摆明了给人家看吗?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冬梅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冷声说:“笑话就笑话,我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也没人拿我们娘俩当人,我也豁出去了,闹一场,我带着浩儿跳河去,我不活了!”

杨靖安皱起眉,他最讨厌冬梅拿不准火候,蹬鼻子上脸的劲儿:“好,你去,你现在就去,我不管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冬梅傻眼了,一把拉住杨靖安的袖子:“舅舅……”

杨靖安停住脚步说:“是看人家红红火火的眼红了吧?”

冬梅低着头道:“这太不公平了。/我是丫头出身,可浩儿是沈家正经的血脉啊,总比她那个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好吧?”

杨靖安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说:“胡说什么!”

“她跟土匪头子那点事满海州城谁不知道?我就不信全城的人都是乱嚼舌头!前脚他们私会,回来她就说有了,也就是咱们的糊涂大少爷蒙在鼓里,还当是好事呢。”冬梅瞪起眼睛,“好,这件事咱们揭过去不说,可浩儿已经两岁了,是长孙这总没错吧?满月不过,百天不过,生日都不过,说什么孩子小,怕折寿,她那儿怎么就大张旗鼓呢?就不怕折了她的孩子?”

“行了行了,”杨靖安往前走了两步,“说到底,你就是怕抢了你儿子的风头,对不对?”

“我一辈吃苦吃亏自己都认了,孩子没罪,我是给他要条活路。”

杨靖安冷笑,一字字地说:“就一条路,你要,她就没有。”

冬梅一惊,手松开了,她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杨靖安转了转手炉,轻轻笑了一下:“等你想好了再说吧。”

沈慎满月那天,沈家比过年还热闹。沈云沛早上就让人把孩子抱过去,左看右看喜欢不够似的,非要自己抱孙子去接待亲友,沈夫人唬了一跳,忙把孩子抢过来,放在摇篮里,被子裹好,褥子垫好,没一点褶皱了才回头看着沈云沛笑:“老爷,三个儿子都没见你抱一次,现在要抱孙子了,看看,哪儿有这么抱孩子的,回头再给咱们孙子摔了。”

沈云沛不以为然,摸着胡须乐呵呵地说:“看你说的,我就这么没有分寸吗?”

“你那手拿笔写字成,抱孩子,不如我……”

两人正说笑着,冬梅领着沈浩来请安,见此情景,怎么也要敷衍两句:“这孩子一看就聪明,眉眼都像老爷。”

沈夫人点头称是的工夫,眼瞅着沈浩抓着摇篮用力一推,摇篮前后晃动了,引得沈慎一阵大哭。冬梅吓了一跳,把沈浩往身子后面拉,已经来不及了。

沈夫人马上抱起沈慎,小声哄着。声调是慈祥的,脸上却阴沉沉的。

冬梅一脸惶恐,低着头,小声喝骂沈浩:“都是你,把弟弟吓坏了,你拿什么赔?”

沈云沛听了,眉头皱起来,沈夫人自不必按捺,开口说:“他有不对,也是咱们沈家的大少爷,不是给你拿来出气的。你平时就是这么管教孩子的?”

冬梅忙说:“贫妾不敢。”

“算了算了,你先回去吧,今天事多,能帮就帮,不能帮别添乱,知道了吗?”沈夫人说完,便把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在摇篮里的沈慎身上,没看见冬梅离开时一脸悲凄。

冬梅走到门口,听见沈云沛说,这两年把浩儿放在冬梅身边,原是心疼孙子,让他多跟亲娘亲近亲近,现在看来,还是要打小调教,放在丫头手里不行的。明儿个就把浩儿带到正房,你辛苦点儿,亲自看着吧。冬梅走不动了,她慢慢蹲下,看着沈浩年幼无知的脸,还在嘻嘻笑着。心里一点点滴下血来。她是个丫头,所以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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