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写字,也不识字,只在苍白的白纸上,画着左右相握的手,双手紧握的是手足情深。从一开始她就当他是兄弟,别无他想。
“我从来不想做你兄弟,从来都不想。”梁以儒盯着手中的画,“我若为将,攻城夺寨也只想进驻你的心。我若习文,执笔挥墨也只为绘你此生繁华。可惜,都没有机会。我无法为将,即便执笔,也早已有人为你绘尽繁华。若有来世,你能可愿与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
抬头的那一刻,竟是有泪从眼眶中滚落,沿着面颊徐徐而下,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了墨色无数。
小心翼翼的收起画纸,收入心口处紧贴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她的消息。夏雨是何其聪慧的女子,既知他的心思,必不会再给他机会纠缠。即便知道他不会纠缠,可一分一毫的机会,她都不会再给。
此去经年,此生永诀。
从此,他做他的梁少傅,她过她的江湖行。
垂眸,敛尽的除了此生爱恨,还有盛世繁华。
皇帝暴毙的消息很快被人为的传出了宫墙,茂王大营中,脚步声迭起。
赵誉蹙眉端坐帐中,“什么,暴毙?”
孙启颔首,“探子是这样来报的,说是暴毙其实经过御医诊断,说是中毒之状。而且梁以儒也被打入了死牢,太后如今就在皇帝寝宫,可想而知此事不假。”
“看样子,是东方旭下的手。只不过这梁以儒,为何会听从?”赵誉蹙眉。
孙启笑道,“王爷忘了,梁以儒这些人自诩情义,想必是东方旭抓住了他什么把柄。这沈府不是刚刚死了个刑部尚书吗?可这刑部尚书,不还有个妹妹吗?当日梁以儒蒙难,可少不得这妹妹的帮衬。”
“没错,是没发现沈浩妹妹的尸体。”赵誉这才想起来。
“如此也好,省心省事,都让东方旭一个人办完了。”孙启冷了眉目,“王爷,既然皇上已死,那就是说东方旭已经成了千古罪人。咱们这罪名,就不必背着了。”
赵誉仰头望着阴霾不散的天空,“想不到,不必等到天黑,就能有此好戏。夜长梦多,本王可不喜欢旁生枝节。”看一眼身着战甲的叶光耀,赵誉笑了笑,“叶将军,如今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赵朔就在清梧宫,只要咱们闯进宫去,赵朔的命就随你处置。”
叶光耀冷了眉目,握紧了手中冷剑,“赵朔!”
“马上整顿,立刻进宫。”赵誉眯起危险的眸子,“这一次,本王要一次性解决所有人。这大燕朝,就是我的了。”
一声令下,顷刻间群情激奋。
大批的军队闯宫,不断的与神射军发生激战。侍卫军也搀和其中,宫内烈火熊熊,宫外厮杀不断。神射军弓弩在手,万箭齐发。茂王大军车轮战碾压而至,满目苍凉,横七竖八都是惨死的军士。
薄瑶太后就在乾宁宫里等着,她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皇帝让她过来,只是为了加重茂王对皇帝暴毙之事的信任度。
“皇上,太后娘娘,茂王大军攻破了西门,眼见着东大门也要守不住了。”吴恩急急忙忙的回来,满宫奴才和奴婢,都是一脸的惶然失措。可是皇帝还在这儿,谁也不敢慌乱惊叫,只得浑身颤抖的站在一旁候着。
“慌什么?”赵禄冷笑,“随朕去金銮殿等着吧!朕倒要看看朕的皇叔,是何等本事,能不能真的把朕从这赤金龙椅上拽下去。”
语罢,赵禄抬步往外走。
“太后娘娘?”方英上前搀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走吧,去看看。”皇帝若是出了事,她这个太后娘娘,也算是做到头了。可方才皇帝的模样,分明是胸有成竹,哪有半点亡国之君的模样。
是虚张声势,还是早有准备?
天知道!
薄瑶太后顿了顿,“清梧宫那边,没有动静吗?”
方英摇头,“太后娘娘,如今睿王怕是也自身难保了。”
“你错了。”薄瑶太后忽然浅浅一笑,“赵朔是谁,岂能任人宰割。他能造就如今的皇帝,自然能把握一切。都说乱世出英雄,可真正的英雄,却能造时势。赵朔,便是这样的人。”
那么多年的交手,她还能不知道赵朔的秉性?
按兵不动,必有大计。
空空荡荡的金殿,没有文武百官的朝君高喝,只有一根根雕龙画凤的玉柱。身着龙袍,脚踩着青玉石阶,走上自己的金銮殿。
赵禄转身眺望着烽火硝烟的宫闱,满目的破碎,厮杀声响彻天地。
“母后,十六年前的宫变,也如今日这般惨烈吗?”赵禄问,“朕都快要不记得了。”
“是。”薄瑶太后站在赵禄身边,回看来时的路,竟是这般的不堪回首,“彼时你年岁尚小,母后将你护在宫中,你自然没见到过这样的惨烈之象。烽火硝烟,为了这九五之位,厮杀不断。可皇位只有一个,天下的君王也只有一人。母后拼死让你坐上了皇位,成了天下之君。从未后悔过!”
说到最后,薄瑶太后语调暗沉,垂眸轻叹。
年轻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只求目的达成。可到了年岁上来,才恍然大悟,原是做错了那么多,对不起那么多的人。
于心有愧,便是倾尽天下之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