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空有些阴晦,和老大他们饭馆门前分了手,凤小、圆滚和发小他们去了火车站。
老大的十兄弟这个夏天毕业后各奔东西,老大、二牛和毅志都在离省城不远的各自机务段上班,初来乍到,老大二牛成了检修工,毅志跟上下班接送车,极清闲的一个差事。
上下班接送车就是一个车头挂两节车厢,接送内部职工的交班车,早晚各一班。早年交班车仅限内部员工及亲属乘坐,八十年代后改革开放,许多小商小贩通过各种关系也开始zuò_jiāo班车了。
由于交班车很早,基本是天蒙蒙亮发车,很适合小商小贩的胃口,一则省钱,二则便利。一时间里交班车里人满为患,弄得内部员工牢骚满腹。
后来,情况被反应到了铁路局,局领导一研究开始售票,票价不贵,上车一律一元。这是针对外来人员,内部员工凭工作证,若是职工家属和子弟自然也不在其内。
售票后情况有所好转,不是年节,几乎在难见人满为患场景了。
八十年代初、中期的一元,几乎是家庭富裕孩子的一月零花钱了。那时物贱价廉,有贰角能在食堂吃餐饭。
因此,短途的宁愿走路和骑车,也不愿花这冤枉钱。
毅志就负责买票和查票,虽然时间不长又极为清闲,但这也是个察言观色脑子活络的活。
其实,老大他们三个里,也就老大比较适合干这差事。
老大阴鸷,脑袋活泛,很多事能用脑子。二牛不行粗坯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再说外部形象也不好,一个极度横竖难分的身子,看着就暴力。毅志比二牛好点,精瘦里透着股文弱,说话也和善,不过这是表象,三个人里急剧暴力的不是二牛,是毅志。
毅志要一根筋上来了就是天皇老子也要仵上一仵。
时光就是这样的在流逝,年青的轰轰烈烈在现实与社会的磨砺面前依如这个季节的阳光,没有持久的温暖。
正如理想,正如青春。
每日背着有工字形,拎着列检锤行走在黄昏铁轨上的老大有时想,这是我需要的吗?这能是我需要的吗?
一眼望不着边际的铁轨在冬日黄昏的残阳里一线迤逦的穿过群山峻岭,延伸到天际的尽头,那一处,暮色云集,深邃如海。
二牛燃了两根两头烧,递一根给老大,眼神茫然。这段时间里二牛一直茫然着,当激情不再,热情消亡的时候,茫然开始滋生了怨倦。
怨倦也是一种情绪,它让青春之花苍白。
太平淡了。这天的黄昏里老大对二牛说,去看看毅志吧!那货比咱俩强,至少丫的不用走路。
不是不用走路,是丫的不用整天靠两条腿走。感受着腿肚子的肿胀,二牛把暮色里的脸笑成了牵强。
在二牛的精神世界里,多愁善感是一个词汇,这个词汇很难能以一种具体的情绪而存在,这和一个人的性格有关,二牛本身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跟段长招呼了一声之后,这晚两人心情开始苏畅。
年少心境,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理了发洗了澡,一扫颓废。
毅志住职工宿舍,在那个年代铁路算是硬件设施好的单位了,一溜平房,红砖黑瓦,玻璃敞亮。
宿舍前有篮球场,周遭树木茂盛,基本是四季青的那类植物。
冬日的阳光落地早,等毅志往宿舍走得时候,铁路院已经在一遍暮色中了。
丝丝的风,劲劲地吹。
推开宿舍的木门,那木门有些年月了,铰链锈蚀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毅志想该给门上上油了,明天找检修班要点润滑油,有了油,铰链滋润了,就不能叫春了。
毅志!
一声吼在眼前炸响,把不算宽敞的宿舍间震的空间扭曲,两扇对冲的玻璃窗发出急剧节奏的拍拍声,仿佛随时有爆裂的危险。
我靠,这谁……谁呀……毅志想说,声音能再大点吗?可就一抬眼,毅志傻了。
二牛想过自己和老大的突然出现是个惊喜,但二牛没想到毅志的反应能强烈到目愣口呆这种地步,一支燃烧到一半的卷烟一路灰烬的到了毅志的嘴角,直到高温开始灼伤,毅志才从惊喜中醒来。
我说丫的会傻了吧……二牛一句话没说完,三个人已经抱在了一起,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里有桌椅碰撞声响起。
那晚的饭桌上毅志要了三瓶白酒,毅志说,你麻痹的,来也不通知一声,要不能叫你俩傻等一下午吗?
靠!那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二牛说,我和老大想你了,麻痹的,想得难受。
我也想你们,想大家了,想铁路技校毕业的那晚了。毅志动情的说,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
时间过得好快呀!老大挺感慨,转眼小半年了,各奔东西,夏天的事,如今是冬天都快过完了。
来,喝酒。毅志仰首一杯见底,依旧是学生时代的那种恣意喝法。
喝。老大和二牛说,不醉不归。
这晚,三人都喝醉了。
醉酒有很多种,三人都不是那种酒后疯癫的人。但话特别多,老大说,毅志,我和二牛的这个检修工不知道还能做多久,说不上有多辛苦,也说不上有多憋屈,但就觉得累,觉得很倦意。
二牛也说,读书的时候想着工作,以为有了工作就有了一切,麻痹的,现在看,远不是那么回事。
毅志说,麻痹的,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是你丫的太单纯了,没听说社会就是个大染缸吗?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