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士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口边,把窗台上柳瓶里的花换成了新踩栽下来的梨花,然后注入了新的水。感觉不错,女护士目光中温柔如水。
窗口的风微许凉,花香正浓。明媚的阳光透过前院梨树枝叶的缝隙,光影斑驳的洒在两人身上,洒在那看上去依旧虚弱苍白的脸上。
两张脸,两幅不同的画。
身形巨大的那个国字脸,很男人味。孱弱的那个颧骨高耸,斧劈刀削,一双眉像似了两把弯刀,隐隐叫人觉得有些刻薄。
其实,一个多月以来,女护士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孱弱军人的刻薄。很多时候,他都很静。那种让人心生怜惜的静。
女护士有时候也会很静的想,他能活过来,真是幸运。
与其说幸运,不如说两个军人自身体能的强悍。随着时光的一日日过去,那些丑陋的伤口开始愈合,开始结出了一道道一块块醒目的疤痕。那些疤痕就象一马平川的河床里突兀的块石,形态百异,却无一例外的狰狞可怖。
每当不经意间碰触到那些疤痕,女护士依然会内心颤栗,但不在惊悚。
那是进入重症监护室一星期后,孱弱的军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张开眼,脸上露出笑容,很淡漠。
那天,仿佛预约似的,病房内挤满了十来个身体强壮的军人。女护士依稀记得,他们就是进院头三天站在二楼急症室长廊里的那些军人。
那个黑的有些炭的感觉的军人女护士极为熟悉,进入重症监护室后,来得次数最多的也是这个黑大汉。
女护士甚至知道黑大汉名叫老黑,名副其实。但女护士怎么也想不明白老黑为啥还有个二土匪的绰号,看上去那么实在的一个人,咋会有这么匪气的一个绰号呢?后来,女护士知道这伙军人中还有一个叫大土匪的一班长。
大土匪,二土匪,大小土匪。嘻嘻!女护士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个二土匪真黑,比非洲人还黑。
每次遇见时,老黑都会露齿一笑,不见张扬,也不见刻板,却一脸的黑白分明。
也是那天,女护士很生气,比任何时候都生气。
病房里闹哄哄的不说,女护士进去的时候,她被熏得眼睁不开了。
十几个人,十几根烟,满屋子烟雾缭绕。更可气的是那两个躺在病床上的军人也再抽,而且抽的极为受用。
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女护士想,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呀!自己抽也就算了,咋把两个病人也带坏了。
其实,女护士冤枉了人。
一帮子纪律严明的军人素质再差也不至于不知道这是病房,原因在那个身形巨大的军人身上。因为大家的到来身形巨大的军人特别兴奋,那十几个军人也兴奋。看着两个战友恢复的不错,大家自然情绪激动。
身形巨大的军人挣扎着要起身,大土匪一班长看见了说,结巴,哎哎!结巴,你动啥动的,要小便你说呀!
被按住了肩膀,白结巴自然挣扎不动了。白结巴说,啥小便不小便的,妈的,我躺着难受,一班长你别太用力了。
用啥力了。一班长真没觉得用了多大力,他觉得自己温柔着哩!
算了。白结巴说,还是让赵哥来扶我吧!
草!你什么毛病?一班长有些不乐意的说,结巴,我咋觉得你不象个病人呀!
我本来就没病!白结巴说,你哪只眼看我病了。哎呀!赵哥,你轻点!
一屋子本来有些沉重的气氛,被白结巴一顿胡搅蛮缠就有了如释负重的味道。白结巴就有这种能力,在肃穆在压抑的气氛只要一搅合,立马释然了。
结巴小兵没事了。屋子中唯一坐在方凳上的排长点点头说,结巴,你这身子是啥组成的?我以为你最少还得躺半个月。
半个月?你拉倒吧!白结巴说,排长,你失忆都能缓过来,我这点小伤,是个事吗?
不是。大家说,结巴小兵的这点伤跟玩儿事的,真不是个事。
知道不是个事,还不抱抱!靠!都什么人?
白结巴抱紧了最近的赵连城时说,赵哥,我真想你了。
白结巴的一句我真想你了把刚刚释然了的气氛弄得又有些沉重起来,白结巴的这句我想你了,一班长想,太煽情了,真他妈的是太煽情了。
一屋子的军人眼神里都潮湿起来,惟有另一张病床上的血性眯缝了眼,以血性对白结巴的了解,也不知道下一刻白结巴又会玩出啥幺蛾子了。
半俯下身的赵连城很感慨,想想这么多的日子,想想曾经的不在抱希望,赵连城就挺愧疚,赵连城抱紧了白结巴,抱得很紧。这一刻,千头万绪,他真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哎呀!你丫的干啥?赵连城就觉得一只手伸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随即口袋空了。
哦!没干啥!白结巴手里捏着,烟的档次渐长呀!
草!赵连城似乎明白了,你个死结巴又被你忽悠了。
一屋子军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排长很莞尔,从新兵连到现在一年多了,这个结巴小兵依然是本性不改。
一个人一个性格。这一年里遭遇了那么多的事,还能乐起来,真好。排长想。
啥忽悠的?我说赵哥把火柴给我。
不是吧!赵连城吃惊的说,妈的,这是医院病房啊!
哦!病房吗?白结巴似乎记忆了起来,有病人呀!
你脑子坏了。赵连城说,你跟血性不是病人是啥?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吗?
你啰嗦个啥!白结巴突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