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不知道自己那样坐了多久,说了多久的话,直到火光渐渐黯淡下來,她才抬起无神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陵墓的寒气很重,无论她怎样用力抱紧萧驰,他还是渐渐冷了下去。
再度垂首,看到他紧闭着的双眼和枯槁的容颜,她终于哭出声來,喑哑破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说不出的悲怆,只是,再也流不出眼泪,所有的泪水仿佛都在之前流尽,如今她剩下的,只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哀号。
墙上的火苗又闪了闪,已经有两支火把熄灭了,而剩余的两支,火苗也越來越小。
萧婧胸口的憋闷感越來越重,明明在大口呼吸,空气却像是骤然稀薄了似的,无论如何无法驱散那股憋闷。
大约是这间屋子密封的太好,沒有足够的空气了,这意味着什么萧婧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哀恸后,她竟丝毫不觉得恐惧,反而有种解脱之感。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就不必再理会这世上众多烦忧,如果早就注定了要有人离开的话,那她宁愿是她自己。
纵然一死,尚有旁人为她洒几滴眼泪,而她,是再也不愿看着在意之人在眼前死去的了,是陌先生高看了她,她亦高估了自己,以为可以凭借己身力挽狂澜,救世于水火之中,殊不知却是将自己硬生生置于这水火中煎熬,除了心痛别无所获。
她萧婧并不是那样坚强的人,沒有那样果决的魄力和手段,故而一次次弄巧成拙,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谈去救人呢?萧驰,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这许久,她的双臂已然酸麻,萧婧借着最后一点光线将萧驰的尸身放平在地上,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仿佛是明白她的心意一般,最后那一支火把一直顽强地亮着,直到她将萧驰的衣袍理得平整后,才悄无声息地灭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萧婧突然开了口:“后人打开这座陵墓时,看见你我死在这财宝堆中,不知要流传出怎样的笑柄了。”
她声音沙哑粗嘎,语气却是反常的轻快,显见得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弃了。
只是手指无意间触到怀里那一方铁盒时,心底又浮上來些不甘,机缘巧合,让她寻到了解药,却终究救不了萧驰的性命,就连夏昱也……只是不甘,又有什么用呢?既然这世界注定要走向消亡,多一个少一个,早一刻迟一刻,想來也沒有什么分别了吧。
“天不从人愿,将如何之。”她轻声叹息,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了背后的箱子上,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來临。
孤身一人处于黑暗中,是最不清楚时候长短的了,在这样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一瞬间几乎可以被拉长至永远,而萧婧本以为近在咫尺的死亡,却迟迟不肯來临,浑浑噩噩中,她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半梦半醒之间在虚空中漂浮,沒有半点着落……
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光亮的时候。
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原本漂浮无依的感觉陡然消失,像是魂灵陡然从半空中被掷下,重新回归躯体。
萧婧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眼前的一片白茫茫中渐渐凸浮出一个人的眉眼轮廓,渐渐清晰……“夏昱。”她脱口而出叫出他的名字,喉咙中却只徒劳地发出嘶嘶的气流声。
夏昱一边按了她的肩膀不许她起身,一边低声安慰道:“不要着急,你在里面困了太久,总要些时间恢复。”
她点点头,喉间一阵阵的酸楚涌上來,撞得眼底刺痛无比,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來,夏昱看她憋红了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几乎咬牙切齿般道:“以后,你要再敢丢下我自己去胡闹,我就造一把沒有钥匙能打开的锁,把咱们两个锁在一起。”
萧婧惨淡地笑笑,推开他一点,用手在他胸前写道:“你想得美。”
夏昱明知她是强颜欢笑,眸底掠过一丝黯然,只重新将她抱回怀里,不再说话,他心口正中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之前受伤所致,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叫他爱恨不得的人。
秘库的门只有用钥匙才能开启,他却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选择毁了那面墙,然而墙内另有乾坤,只刚掘破了第一层墙皮,里面便涌出了水一样的液体,人的衣衫皮肉只要沾到就被迅速腐蚀。
只这第一道机关,就折损了数人的性命,饶是野鹤反应得快,也不得不斩落一只手來丢卒保帅,好歹保住了性命。
肯跟随他前來救人的,都是他最忠诚的部下,然而,在见了这一幕后,他命令所有人都退下,自己拿起铁铲站到的墙壁前。
他对那些眼见同僚死亡仍忠心耿耿的部下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各自去罢。”
然而,沒有一个人肯离开,墙壁内一共暗藏三道机关,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后面两道机关他们都小心应付,幸好有伤无死,连夏昱自己,也中了当胸一箭,若不是野鹤眼明手快地抓住了箭尾,他自己又疾退数步卸去了那箭的大半力道,怕是早已透胸而过。
然而,这种死里逃生的震撼,远沒有他看到萧婧时那般深重。
她是那样苍白和憔悴,和静静躺在她身边的萧驰几乎沒有什么分别,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來得太晚,几乎都沒有勇气上前去试探她的鼻息。
如今她虽然已经醒來,但他仍忍不住后怕。
就差一点,就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