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她一眼,也不顾她阻拦,扭开了门,门缝内的光线柔合。病床上的人儿,磕眼安然入睡。
见她已经入睡,他转而又轻轻将门关上。
"原来,你都是这么晚才来看她。"锦绣站在背后幽幽地说,似哀怨。
他似乎没准备跟她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流星赶月往前走,锦绣小步追在后面。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会碰她。"
他顿住身子。
她在他后面,又无比幽怨地加一句:"一辈子都不会碰她。"
她穆锦绣是在数落他?她穆锦池嫁给他,就是他老婆,他不能碰?
"你怪我?"他转过身,对视她。
"我知道你在外面女人多,你可以跟任何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但是你,你为什么要跟锦池?为什么?"
她可以接受,他和除锦池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独独接受不了锦池。
"就在你和展恺鹏,结婚的那一天。"他勾起嘴角,嘲弄自己,也嘲弄她。
她和他之间到底还是少了那些山盟海誓。
但,真正的爱情需要山盟海誓么,不需要吧,若是要得上那些虚浮的修饰与形容词,那便不叫真正的爱情了吧。
而实事上,于她和他,这几年来该相约该起誓该许诺的海枯石烂与山无棱天地合,却是真真切切被需要的,而正是这些曾经被看低的轻浮的浪漫,终究因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意与辨不清楚的情愫,而通通摧毁在时光荒芜蓬勃的洪流之中。
原来,我只是没得及告诉你,我爱你而已。
"那天,你问我,穆锦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说没有。你信吗?"
他继续沉默。
"你信吗?"她接着追问。
良久,他缓缓启唇:"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那你现在不要信了,我就是骗你。你和锦池都结婚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眼里迅速垒起泪,灯照下,看起来像星光。
"穆锦绣,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一直喜欢,现在才说出口。"
那两眼星光分外灼人,让他不敢直视。
蓦地,她上前抱住他,仰头红唇贴上他的唇。她的温软香甜,令他情动,转而主动,轻搂着,辗转吮.吸。
一记缠绵深吻,两人微微吁喘。
"你呢,你喜欢过我吗?"她带着瑟瑟的娇喘,红着脸问。
喜欢过她吗?
他想起,她们相处的种种,虽然总是出双入对,不过后面总跟了一个瘸一拐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总留着一头及耳的浅栗色短发,不怎么爱说话,但他每每一回头,总能想起她微微扬起嘴角,一脸温笑淡然的模样。
穆锦池,你给我倒杯水!穆锦池,我的蓝山呢?穆锦池,白痴!穆锦池……
什么时候开始,他脑子里的边边角角,到处都是穆锦池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锦绣兀自低喃,他微微失神,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锦绣,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推开靠在他怀里的锦绣,像是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般,逃也似地转身往外走。
他的离去,让她失落了一会儿,但不久她又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至少,她们是互相喜欢的。她喜欢他,而他心里也有她。
(五)
出医院右门,有一条不小的隧道,较短,不足二百来米。平时往来的都是一些私家小车,因为靠近医院和学样附近,晚上和白天,两边挤满的小地摊。一来地势算得上隐蔽,城管得穿过人行道,拐个弯,真走到这里,才能目睹实况;二来天气炎热,这小隧道倒给他们这些靠小营生辛苦生活的人避暑遮阳了。
到了晚上,八.九时还有一些小摊子正在营业当中。诸如卖颜色艳丽的手机壳的;廉价质量一般的一些手绘t,买家是一个刚出校门的美术生,正准备自主创业;卖水果的,切成一块一块插上牙签放在泡沫盒里,盒里放着冰,水果跻进去之后变成冰水果;现榨甘蔗汁,机器响起来,总是嘟嘟嘟嘟冒着柴油烟。
有行乞的,小孩和老人居多。他们多半会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整天,地上要么放着一张讲述自己身世凄苦的纸片,要么就用粉笔字写下过去的不幸。有个乞者,坐在一个小板车上,旁边放着音箱,唱一些张国荣齐秦时代的老歌。他上半身正常,下半身则诡异地长成幼儿的手脚模样。
"唱一首歌,这夜宵就归你。"
有人提着一塑料袋夜宵,放在他旁边。乞者仰头一看,是一个满面愁容的年轻男人。
他摇摇头,表示不乐意在这样的施舍下歌喝。
"你不唱?你还是唱吧,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他挨着他的小板车坐下来,也不管干不干净,等着他来一首。
"你要听什么?"
"你会唱什么,我就听什么。"
是一首《夜夜夜夜》。
男低音,浑厚而略带嘶哑,又像绸缎一样的声音,水滑水滑的。
夜色在《夜夜夜夜》中是宁静无害的。他听得空灵,也听得入神。
一曲毕后,他拍拍那乞者的肩:"我以后要是开了音乐公司,一定请你去唱歌。"
"那好哇。"乞者道。
"你歌唱得真好,这夜宵,我请你的。"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离开。
他走了好几步,那乞者在后面出声叫住他:"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要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