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今年的雨水一直很少,四月袁绍死后,天候大旱,雨水更是难得一见,今早却满天飘起了纷飞的雨丝,将黎阳这座拱卫河北的重镇,掩作白茫茫一团。
雨水打在枝叶上,将积了数月的灰尘洗刷一净,露出久违的绿se。贾诩凭栏外望,只见白茫茫一片水se,城楼、雕栋尽掩在雨雾中,接连数月连续不断的攻城战在城墙青砖上留下的斑斑血迹,于雨水的冲刷下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暗红se,如深se的苔藓附着在城墙上。数月来的征战似乎一i之间全掩在雨幕之下,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望着栏外的雨景,贾诩不由轻吁一口气。
“文和,怎么忽然叹起气来了?”
曹cao双目注视棋盘,右手从棋盒中夹出一枚白子,向秤上奕去。
贾诩轻捻颔下尺许长的黑须,微笑道:“看着今i的雨,忽然就想起五月的凉州已到了雨季。那处的雨景也该如今i的黎阳一般吧。”
曹cao眉头一皱,手一抖,白子当即奕在别处。正要收回重下,对面的荀攸霍地站起,一把按住他的手,急道:“落子无悔,落子无悔。”
曹cao哈哈大笑,向众人道:“平i公达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e,但一到下棋可就什么样都出来了。一招棋差,满盘皆输,我输了。”拂袖而起,向亭外的许褚道:“适才听到通传的声音,是谁传的信?元常吗?”许褚走入凉亭,躬身递上一卷竹编。
“是司隶大人令人送来前方的战况。”
曹cao接过卷书,展开看了一眼,笑道:“元常来诉苦了。”将竹简递给荀攸,转身说道:“是谁送来的卷书,叫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年纪在三十左右的儒生快步步入亭中,见到曹cao,跪了下来。
“微臣司隶功曹丁仪,参见司空大人。”
丁仪与曹cao同乡,曹cao在陈留家乡初起兵时,丁仪就负责料理军中文书信函。吴晨攻掠三辅,夏侯惇临危受命镇御关中,曹cao令丁仪随行,至今已经一年有余。
曹cao道:“正礼,你我不是外人,不要拘谨,坐。”伸手向身旁让了让,丁仪在一旁坐下。曹cao道:“元常的身体还好吧?”丁仪道:“司隶大人身体还算安好,只是两个鬓角都已经全白了。”钟繇持节镇抚关中不过短短五年,曹cao知他的年纪比自己不过大了数岁而已,想起初启程时,钟繇发se漆黑,如今却鬓角全白,不由吃了一惊,说道:“怎会如此?”
丁仪说道:“自奉命镇守东都以来,司隶大人常怀忧惧,唯恐有负大人所托,每i处理公事,寅时起身,亥时方入寝。去年七月至八月间,安定贼寇寇掠三辅,引至瘟疫肆虐,司隶大人心忧如焚,一夜白头。”
曹cao唏嘘道:“元常以一臂之力御寇西北,真是苦了他了。”
丁仪痛心疾首地道:“吴贼善于用兵,钟大人竭心尽力仍难免有所疏失,正需众人齐心协力,轸虏荡寇。但弘农众将,旁观者有之,挚肘者有之,司隶大人内忧外患,实是辛苦异常,夏侯将军却……”
曹cao已看过竹简,知钟繇命夏侯渊出散关突袭汉阳,但夏侯渊却违命不遵,一意孤行要越老城岭攻袭吴晨,听丁仪的口气,正是要转到这上面来,微笑道:“正礼远来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司隶的事回头再说。”
丁仪还待开口,许褚已走上前。
“丁先生,请。”
丁仪叹了一声,向曹cao深鞠一躬,随许褚走出亭外。
曹cao向荀攸道:“公达,司隶的战况如何?”
曹cao最注重的谋士正是荀彧,荀攸两叔侄,荀彧镇守许县,遇大事曹cao就以书信征求意见,荀攸则常陪伴左右,曹cao随时可以请教疑难,号为“谋主”。此时荀攸已将简书看完,皱了皱眉说道:“自今年正月韩遂张猛起兵陇右,吴晨取‘东守西攻’之策,亲率主力越过陇山进攻陇右,徐庶马超等人则进驻漆县,从泾河上游牵制我军主力。我军则针锋相对,分从三路进攻,右路由钟演将军逆洛水而上,经漆垣向泥阳彭阳等地进攻。中路由元让领军,与徐庶相持于漆县。左路由妙才领军,出陈仓进攻陇坻,从后方牵制吴晨进兵陇右。右路军因匈奴人让路,月前成功突进北地郡,与敌军马休激战数次。中路则一直相持在漆县。左路梁毓死守陇坻,无论妙才怎样激将,梁毓始终不出,因此元常才命妙才绕道五丈原突袭上邽,再从上邽渡渭水进陇右。观妙才出陈仓后,溯汧河而上,屯驻渝麋,看情况是准备越老城岭攻袭吴晨后背。”
曹cao从身旁的卷轴中抽出一卷,随手将棋盘推在一旁,空出桌案一角,将卷轴摊了开来,竟是一幅三辅战图。曹cao边听荀攸分析战局,边察看地图。贾诩负手而立,侧目斜睨栏外。此时雨下得更紧了些,天地都已卷成白茫茫一片。雨水打在凉亭飞檐上,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雨丝飞溅而下,如雾如纱,飘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听着曹cao和荀攸一问一答,贾诩不由想起当年自己为人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那些i子。
贾诩曾经为之出谋划策的人极多,从李榷郭汜到段煨刘表,再到张绣。
宛城一战,曹cao长子曹昂战死,虎豹骑统领典韦战死,贾诩就知此事难以善罢甘休,劝降张绣后,他深居简出,韬光养晦,曹cao的军政会议能推脱的一律推脱。张绣却是勇猛好战,连连击溃袁谭主力,袁军闻张se变。
想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