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里时常有一片火海,火焰很高,像是要把天上的星星烧掉,屋子腾起大火,到处都弥漫着好闻的焦糊味道,这个梦一开始总是没有声音,它更像是一副画,画里的颜色鲜艳又生动,黑色的墨汁,红色的是朱砂,我觉得,这副画很美。
然后才慢慢有声音,隔壁家经常给我做红烧肉吃的张婆婆发出惨叫声,她变成了火人,身上缭绕着火焰,明亮又刺眼,后屋里的陈家小妹妹,她也被火点着,挥着小小的手在同样燃烧的摇蓝里痛苦惨叫,还有我喜欢的那条叫旺财的土狗,它也发出了熟肉的味道。
村子里到处都是大火,有些火苗在巨大的火簇中挂不掉,三三两两小团的掉落下来,掉在已经寸草不生焦黑的地上,再一小团一小团的点亮那块地方。火光映着我的脸,我可以看到我眼中也有大火,疯狂地舔舐着我的眼瞳。
我想,我大概是在那一天开始爱上了杀人,因为我觉得,那天的红色,可真好看。
绵绵大概同我一样,我们两的默契从娘胎里就有了,长得一模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一模一样,哥哥经常抱着我们两,一左一右的放在肩膀上,或者带我们去田里抓泥鳅,弄得一脸的污,又或者带我们去买糖人,一人一半。
在我眼里,全世界比我哥哥更好看的人只有太子殿下。
有一年哥哥离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走之前他亲亲我两的小脸颊,揉揉我两的发,笑得**溺又向往:“软软绵绵啊,等哥哥回来就给你盖大房子,天天可以吃糖人,好不好?”
我跟绵绵点点头:“好呀,哥哥快去吧x来给我们盖大房子,给我们买糖人。”
后来我就天天跟绵绵一起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面等哥哥,老榕树下是一条河,河水很清亮,鱼儿跟螃蟹都认识我们了,我们还给他们取了不同的名字,这只叫楔,那只是汹,鱼与蟹从来也不怕我们。
有时候是下雨天,我们举着荷叶遮雨,然后笑嘻嘻互相捏着脸蛋,有时候是下雪天,我们抱在一起取暖,身上单薄的衣服并不能御寒,还有时是晴好的天,那是我们最爱的天气,太阳公公他爬下山坡跟我说挥手说再见,再一眨眼,便是星光满天。
再一眨眼,便是火光满天。
那天的天很热,夏天里的蚊子特别讨厌,在我耳边唱着一首永远也唱不完的歌,我跟绵绵让这首歌闹得睡不着,便溜出了屋子跑到离村子不远的河边里去玩水,顺便看看我们的楔与汹,身后便突然起了大火。
很多穿黑衣服的人冲进村子,杀了很多人,那些一道道挥洒的血,像极了哥哥练字时打翻的砚台,“哗啦”一声一道画,只是这次我却笑不出来,也不能去用手指头沾着墨给哥哥点在额头上。
哥哥被他们绑着,如果不是我的哥哥生得特别好看,我肯定是认不出他来的,因为他身上全是伤口,那时候的我并不是很清楚那些伤口意味着什么,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是怎么出来的,我只知道,我哥一定很疼,以前我哥练功的时候要是受了伤,他就说:“软软绵绵亲哥一口,哥就不疼了。”所以我要过去亲亲我哥,让他不疼了才好。
可是哥哥只是悄悄冲我们摇头,眨了一只眼睛,又望了望旁边的大榕树,我与绵绵便明白过来,以前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这是我们的暗号,他眨一只眼睛,让我藏好,他眨两只眼睛,告诉绵绵我藏在哪里,我不开心,就跳到哥哥背上说他欺负人。
等了很久很久,我也没有等到哥哥眨两只眼睛,我只看得见那些人把我哥背上的皮剥了下来,带着血肉的一层,皮上还有很多烙铁灼伤,像极了一副画,我哥只是死咬着牙关不说话,他们又把我哥的头骨皮剥下来,发出焦糊的味道,还夹杂着血味,他们问我哥,密信在哪里,我哥依然不说话。
后来他们当着我哥的面杀了很多村里的人,再问我哥,交出密信,否则杀尽全村的人,我哥还是不说话,他只是流着眼泪。
我从来没有见我哥哭过的,他很坚强,石头砸在脚上了他都不哭的,可是那天他哭得好厉害,泪水顺着他好看的脸颊流下来,跟那些血混在一起,我想,我哥一定很疼。
他最后,也一定是疼死的。
我到最后也未等到我哥眨眨两只眼,他只是瞪大着眼睛望着远处,甚至没有看向我们,他像个血人一般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座大山倒塌,再也立不起来了。
等到天亮,那些黑衣人把村子里所有人都杀光了之后,往我哥的身体上吐了一口唾沫,又踢了他一脚,这才愤恨地走了,我跟绵绵才敢从大榕树后面出来,楔跟汹已经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我坐在早已熄了火只有灰烬的地上,认认真真坐好,认认真真捧着哥哥那张被人剥掉的后背的皮,细细再给他安在背上,一点点拉平皱褶的地方,绵绵找到头顶上那一层,也给哥哥装好,我们的哥哥,又是那个生得特别好看的哥哥了。
自那夜之后,我跟绵绵再也没长大过。
我两做着这些事的时候,有一个人他骑马而来,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比我哥更好看的人,手握十九玉骨扇,腰垂玲珑双珥铛,他来时如同自带神光。
只是他跌下马来,抱着我哥的身体,悲吼一声:“袁辞!”
他看上去,真的很难过,哭很伤心,抱着我哥的身体久久不松手,我有些埋怨他把哥哥后背上的皮又扯掉了,便伸过手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