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宛月见他这般说,缓和了口气:“可你们跟我说了也就说了,有啥用呢?”
曾皋步步为营,说:“太太您还记不记得,旧年您生日那天,有个后生拿沈万奎的鸟儿逗闷子,使得沈万奎的戏法变漏了。那个后生是个玩儿戏法的高手,本事大着呢,他在保定和武藤章打擂台。赢了武藤章。”
“他怎么跑保定去了?”易宛月惊呼一声,自觉说漏了嘴,忙补一句遮掩,“他是保定人?”
曾皋装个不经意的说:“他人在咱天津卫。打完雷就回到天津了。”
王嫂插话说:“你说赢武藤章的是谁?是太太生日那天逗鸟的那个后生?”
曾皋说:“可不是嘛,他叫从风。别看他年纪轻轻,功夫无人能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易婉月连问:“从风?你说从风?”
曾皋佯装惊讶,说:“是啊。就是从风。太太,小的斗胆问一句,莫非您认识从风?”
王嫂说:“太太,您就实话对曾管家说了吧。我和曾管家相处这么多年,知道他的为人,本分实诚,从不多事。他出出进进方便,您有啥要交代他,不妨事。”
曾皋连忙接口说:“太太有什么要曾皋效劳的,您要信得过。您说话就是。”
易宛月一来相信王嫂的话,二来也觉得曾皋平日办事说话有分寸,终因思子心切,顾不上许多了,坦诚说:“他是我儿子。我想和他见上一面,曾管家能替我传个话吗?”
“从风是太太令郎?怪不得这么有出息。”曾皋先装出万分的惊讶,紧接着又堆出满脸的厚诚,“哎呀,太太,您可是瞧得起小的。您这么信赖小的,小的要不认真去办,可就对不住太太了。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易婉月说:“恁地。劳驾曾管家了,请曾管家成全。”
曾皋算计着说:“不过太太不能性急,您也知道,老爷对咱这些下人管得忒严,我得就着两边方便,有了万无一失的机会才好带他过来。只是我这么凭空给他传话。就怕他不会相信。太太要是有什么他能认出来的信物,带上一件,我才好说话。”
易宛月略一踟蹰,取下腕上的银手镯交给曾皋,说:“曾管家,这件东西虽说值不了几个钱,可跟了我大半辈子,你一定要当面交到他手上。”
曾皋有了易婉月的信物,喜不自胜,这事儿没有十成也有九成。回到家里,把老婆叫过来,说:“舅爷要让一个叫从风的人去盗取仓义川的情报,又不能让他知道是谁指使,我想了一条偷梁换柱的计策,这事儿得你出面,替我冒称他娘演一出假戏,事成之后舅爷不会亏待咱们。”
曾皋老婆说:“我年纪轻轻,怎会像他娘的模样儿?”
“这个不碍事,你只说话,不需要露脸儿。”遂把想好的计划对老婆细细讲了一遍。
“这倒不难,包你滴水不漏。”
这老婆原是门里出身的旦角儿,演这么一出不过是俯拾地芥。当下夫妻二人做了一番演习,果然能以假乱真。
隔日,曾皋便化装成老头儿去哄骗从风,眼看从风这一路下来都在自己套里走,虽然耽搁了不少日子,但事情终究办得顺风顺水,马上就可以向舅爷交差了。
始料未及的是,这最后关头被他识破了。曾皋瞅着老婆狼狈不堪,气恼万分,心想事已至此,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促忙蹿步上前,伸出螳螂腿一绊,从风猝不及防,扑通一跤摔了个趴虎儿,手中的蜡烛也砸熄了。
原来这屋子密不透光,顿时漆黑一团。曾皋趁势骑到他身上,挥起冷拳连连击打。
从风憬然有悟,晓得被哄弄局儿了,心下寻思:仓义川这些玩意儿必有用处,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凭啥要给他?咬牙撑住,不肯放手。只是这拳头叫人吃不消,不知如何脱身。
曾皋虽是练家子出身,毕竟是黑打黑落,从风又不停地挣扎,拳头下去也有落空的,不时砸在地上倒把自己的手砸痛了。心里着忙,便命老婆点亮蜡烛。岂料这一招却是下策,从风一瞅有了机会,一口气呼出去,蜡烛冷不丁腾起一团火焰,火苗儿直往他老婆身上窜,噗的一声他老婆成了火人儿,吓得没命了似的惨叫。
曾皋惊得灵魂出窍,蹦过去抱住老婆往地上打滚。
从风不敢犹豫,一跃而起,使出全身力气把门踹开,惊惊惶惶从屋子里逃出来。
匆匆一瞥,是一条胡同。绕到前边一回头,竟然就是“鸿儒斋”那店面。不敢久留,急寻旧路回去。
跑了约莫半里地,见背后没人来追,才放缓脚步喘匀了气。然而刚把心放下来,乍然窜出四五条汉子,把他横路拦住,抬眼一瞅,着一色黑衣,全是和仓义川一般打扮,里边就有仓义川和武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