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长卿,丘胤明在缓步回客店的当头细细地思索了一番。待进门后,向店家索要了笔墨,上楼进屋写下书信两封,随即招来刘立豪,对他道,如今状况有变,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武昌去料理事务,之前还一桩事派他去做。于是先将一封写给柴班的信交与他,嘱咐他明日一早即上京去,如果柴班愿意,就护送他全家去武昌府陈百生那里,请他总管财物开支,田产明细等事宜。另一封信是写给东方炎的,近来人事变迁,许久不得联系,不免思念,正好让刘立豪顺道捎去。
这差事正中刘立豪下怀。眼看杭州局势紧张,搞不好就大战临头,留在春霖山庄又里外不是人,正愁怎么自保,这下可好!于是对丘胤明再三保证,一定把事情都办妥。眼见时辰尚不太晚,干脆收拾了行李,当晚即走了。
不久,丘允召集了高手七人,并二十名山庄其余武士中的佼佼者,一行出城,在湖边登上两支船,靠岸停泊,众人打坐调息,直至二更。
丘胤明睁开眼的时候,船正缓缓驶离湖岸。不知何时已变了天,早先朦胧的月色失了踪影,四周漆黑,风势随着湖水拍打船体的声响渐渐分明。他起身打帘而出,只见船头的灯下立着丘允和龙绍。丘允回头微笑招他上前。迎面吹来的风中微微夹着几丝细雨,一点点零星的冰凉落在眼睑上,催人警醒。三人似乎心意相通一般,都不说话,各自凝视眼前的无边黑暗。丘胤明回想,乔三从祁慕田那里带回话来说,盟主尚未召集众人,可那是只是午后,现在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静默中时间过得飞快,似乎没多久,远远望见数点微光出现在湖面,在湿漉漉的风中摇曳而近。众人纷纷从舱中出来,立于船头。未几,便能看见对面亦是两只船,而蓬莱岛已在眼前。
春霖山庄与西海盟的船几乎同时泊岸,乍一看去,人数相当,纷纷提着灯笼快步走向小岛中央的水阁。寂寂深夜,不闻人语,但见参差脚步,数行矫健身影,云暗风低,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转眼,两边众人在水阁前迎面交汇。
恒靖昭率先上前,对丘允颔首道:“宗师有心来与我和谈,却又为何带领座下所有的高手前来?”双目含威,将春霖山庄一众扫视,在丘胤明脸上停留了少顷,又回过来直视丘允。
丘胤明接到他那半信半疑,既询问又威胁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紧。方才早已看清楚了西海盟一众,恒雨还和祁慕田都不在,而玄都其余五人,外加史进忠,则全副武装地立在恒靖昭身后,霍仲辉的青龙戟闪着冷月般的寒光。
丘允踏上半步,迎着恒靖昭挑衅的眼色,不紧不慢道:“有恒盟主这般亲身表率,我又怎能怠慢。看来不是我多心。”片时凝视之后,一声高喝:“你果真是言出无信!”
恒靖昭眉峰收紧,目光如炬,唇边漾起一抹冷笑:“瞒你也是多余,那废话就不说了。”举杖喝道:“动手!”
双方皆无人有一刻迟疑,刀兵出鞘,挺身而上。
落在地上团团燃起的灯笼如地涌火莲,几阵夹杂着雨丝的冷风猛然刮过,人影交错,刀锋碰撞,煞气弥漫。就在恒靖昭话音尚未落下时,霍仲辉已飞身扑向丘允,挺戟当头点刺而下,势如鹰隼扑食,力如雷霆霹雳。丘允似也早料到了如此阵仗,面不改色,沉着应对,但见他开合间行云流水,浑然无隙,几番致命攻势皆被他从容化去。
这二人抢先斗在一处,余众紧随。丘胤明冲到阵前的一刻,迎面撞上的正是恒靖昭,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刹足,迟疑一瞬,恒靖昭错身让过,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丘胤明来不及回答,眼前已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阻住了去路。
次仁东珠手持四棱铜锏,二话不说长锏直点丘胤明眉心。丘胤明那瞬间早已看见他左手还握着一把短剑藏势腰间,一明一暗,一重一巧,两层杀机,可攻可守,果然是听闻中同杜羽不相上下的高手。不容多想,蹚步侧身避过那来势汹汹的锏尖,右手忽为反手刀,霎时左右互为攻防,令次仁东珠那未发之招失了先机,不得不中途变换。日前曾同席共餐,此刻受命刀兵相博,虽心有无奈,二人却皆不敢放松丝毫。眼下虽然还在一来一往地相互试探,但也杀招频频,惊险万状。
一侧不远处,五人正混战。朱正瑜的长剑,罗烈的追风双剑,和铁面头陀崔善的宽背大刀你退我进,上下翻飞,疾风密雨一般试图将杨铮和石磊二人围困在攻势之中。杨,石二人一个刀法诡异,一个双剑刁钻,左冲右突,让人应接不暇。为了压制住这二人的凌厉奇绝,那三人一时间拼尽了浑身解数。稍远些的一小片空地上,高夜与龙绍缠在一起,势均力敌。龙绍的金鞭如毒蛇吐信,寸劲凶险,高夜的短刀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抛出几枚暗器也令龙绍费力招架。水阁里面,史进忠挥舞着长柄板斧,怒目圆睁,翻江倒海一般对狄泰丰步步紧逼。而狄泰丰在廊柱之间腾挪回旋,身法轻灵,那摧枯拉朽的斧刃就是擦不到他的身子,可他一时里也占不得任何便宜。
恒靖昭此时无暇顾及周遭战局,杜羽的剑尖如影似幻,不留丝毫情面。杜羽的一手剑法在玄都弟子中当得一绝,其人身材瘦削,步法轻灵,使一把瘦长窄剑,挥刺挑弹之间不见多少凶神恶煞,可一旦发力却如寸芒闪电,杀招出于无形,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