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如千恩万谢,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伪警队长的引荐信上广州去了。
这个时候的龙潜已经在沙面把伪警防局区局长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偶尔,还会在日报的副刊上发表一些无病**的小诗,像什么“转眸/你的眼/影着我的哀愁”,什么“夜雨,打了芭蕉叶/哭泣,是你的欢笑”......如此,连龙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的句子,竟让很多太太小姐追崇,她们各自发表她们对这些句子的理解,有甚者甚至对句流泪,说是从里头看到了自己或是看到了一对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的悲哀。不管怎么样,这使龙潜显得和其他官员特别是武职官员不一样。很快,他就成为了各种舞会、宴请的宠儿。他的女伴时常变动,有时是电影明星,有时是社交名媛,最常跟在他身边的是汪伪广东省党部的金委员的干女儿雪瑶。很多人都说龙潜和雪瑶是金童玉女,他们都忘记了龙潜还有个结发妻子叫爱梅。
爱梅在龙潜勒令她戒烟后,深居简出,终日里靠翻译度日,把英文原文书翻译成中文,或是把当代英文。刚开始,她是买学生用的作业本来翻译,但觉得太费本子,后来干脆就在文具店里买上一刀白纸慢慢来写。爱梅翻译得很快,不是她文学修养有多好,而是她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用于此,常常因为失眠而翻译到半夜。
有一次,龙潜半夜应酬完回家,爱梅还埋头于书桌正在翻译《金粉世家》,桌角厚厚一落已经翻译好的白纸。爱梅知道龙潜站在门口看她,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于是只好继续她的工作。时间寂静的只有笔触碰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好一会儿后,龙潜打破沉寂:“翻译别人的有什么意思,你不如自己写。”爱梅抬起脑袋,揉揉僵硬的颈脖,淡淡道:“写不好。”龙潜笑:“写那么好干嘛,又不要你出版赚钱。”爱梅想想也是,便嗯了一声。
耀如上门时,爱梅正写得热乎起劲。“当文学家了哈!”耀如笑得很灿烂。爱梅依旧一脸淡然:“打发时间。喝茶。”
耀如愣了一愣,眼前是爱梅,又似乎不是爱梅。穿旗袍、挽发髻、眉不抹黛、唇不点朱,笑不及眼,只是礼貌。爱梅没有问耀如,他什么时候回广州、为何回广州,龙潜知不知道他今天来家里;爱梅也没有问耀如,他知不知道陆达慧他们现在的状况。眼前的女人,安于平稳的现状,平稳得连脸上的表情都浅浅淡淡,没有波澜。
正沉闷时,龙潜及时回来,终于打破这尴尬气氛。
龙潜没有向人避讳他和耀如是旧识,当然,他也没向众人大肆宣扬此事。有嫉妒龙潜又察觉到当年耀如和启颐恩怨的,便偷偷向金先生进言,只为能以此打击龙潜。金先生老练一笑:“人生在世,谁还没走过个弯路。再说苦海无涯,回头也是个岸嘛。”
那人不知道,耀如在回广州的第一时间,就通过龙潜拜见了金先生。金先生让耀如评价陈义天,耀如说是个英雄人物,可往往英雄不识时务,所以只能落得个惨淡收场。龙潜嗤然冷笑。金先生不满龙潜的态度,食指规律地敲打桌面:“阿潜,做大事的人,不能因私废公。”金先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知道耀如和陈义天的瓜葛,也知道龙潜是龙王的弟弟,他满肚子打着自己的聪明算盘:如果耀如一味说陈义天坏话,他反而未必信得过他是真心来投诚的。
耀如不过在外贸行里当了两个月的副经理,便在金先生的支持下,自己开了一间西药房。西药利润丰厚,金先生很乐意每月有不菲的外快收入。
1943年2月4日,除夕夜,壬午年的最后一夜。政府礼堂里开舞会,霓虹闪烁、觥筹交错,各路官员、社会名流、国际友人都有出席。龙潜和耀如自不例外。龙潜和雪瑶在舞池翩翩起舞,引人瞩目;耀如和一个日本姑娘在角落里也相谈甚欢。荔湾别墅则清清冷冷,爱梅在灯下笔耕不辍,她在写一个少女和一个浪子在南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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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大岭山也在过除夕。军民联欢,从一早就开始,杀年猪、备菜肴。一大早,陆达慧收拾好家里,就和陈义天赶去会场帮忙。陆达慧对陈义天的要求就是看好诗隆,大过年的千万不要让诗隆和别的小孩儿闹别扭,可没想到陈义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让陆达慧刮目相看。在他的带领下,几个男孩子临时组成一只小小舞龙队。不知从哪里翻出两个破破烂烂的龙头,用隔夜饭粘糊好,又从宣传队那里要来锣鼓、唢呐镲,咚咚锵锵地在会场空地上开始操练。
华灯初上,宴会开始,圆圆灯笼映得会场红彤彤一遍好看。菜上了桌、酒也上了桌,舞龙队绕着桌子转,又跳又翻,猴儿蹦似得。转了一桌就得一个利是封,乐得孩子们更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