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怔怔的看着王熙凤,忽的无声落下了泪。若是她先前失声痛哭时,是满满的崩溃和痛苦,如今这无声的哭泣却是充满了浓浓的哀恸和绝望。
将好人当做坏人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以为那是你至亲的家人,结果她却将你不当人看。
“凤哥儿,你需要甚么?或者,你需要我做甚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李纨全然不顾自己如今彻底没了娘家时教导的端庄稳重,看向王熙凤的目光,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纵是李纨清楚的知晓王熙凤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也愿意搏上一搏。
“我只希望珠大嫂子您能安心养病,若等痊愈了,就去二太太好生尽孝。毕竟,如今宝玉和兰儿都养在老太太跟前,三妹妹又不在这儿,偏二太太房里一通忙乱,实在是有些过于劳心劳力了。若是珠大嫂子能够大好,自能帮衬二太太一把。”
“好。”虽不大明白王熙凤此番的用意,可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李纨就会乖顺的照做。
“珠大嫂子,您无需怀疑我的用心,其实这再明白没有了。以往,我年岁轻不经事儿,旁人随便哄上两句,就掏心掏肺的对她了。可如今,我有了儿子,却不能不为他打算一二。再说了,也许你当初看中的只是荣国府的爵位,只怕有些人却不单单如此了。”
爵位,祖宅,家业。
荣国府拥有的太多太多,又有多少人能在名利之前保持本心?若是大房远远超过二房,那自然无事,偏生……
“我明白了,凤哥儿你放心罢,也许旁的事儿我做不到,可从今个儿开始,我定会一门心思的给二太太添堵。”李纨眯着眼睛,望着盖着小薄被的双腿。其实,就如今这天气,完全不需要盖被褥,可她的腿之前没日没夜的跪了好几日,确是有些伤到了。不过,若是能用一双腿换了贾兰的前途,她却是极为乐意的。况且,先前大夫也说了,她的伤势有些麻烦,如今也不过是让双腿变得更为麻烦一些罢了。
王熙凤顺着李纨的目光望了过去,当下就明白了李纨的意思,当下轻笑一声,安抚般的道:“珠大嫂子,您也无需着急。我是想着,您刚从西院出来,先待在这儿养伤,等回头略好了一些,就可以往二太太跟前去了。对了,您可得好生调养身子骨,我却是听说,有些人伤了腿,到了冬日里却是麻烦得很。”
“我知了。”那她就在冬日里动手!
“还有件事儿,是关于兰儿的。”见李纨猛地看向自己,王熙凤继续道,“先前,我也因着兰儿之事感到心疼不已。后来寻了好些人打听类似的情况,才知晓圣人早年间,还真有类似的例子。听说都已经过了春闱,入了殿试,不想忽的出了意外,丢了一只眼睛,想想也真是可怜。好在那人有个好母亲,一个打从十五岁就开始守寡的母亲……”
王熙凤说着说着,就止住了话头,深深的望了李纨一眼,状似自言自语的道:“听说某些地方有贞节牌坊,圣人颇为欣赏。”
妇人丧夫后,立志终生不嫁为夫守节。甭管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是出于自愿的,可确为很多人所推崇。王熙凤想的是,左右李纨也不可能再嫁了,与其苦苦哀求旁人,还不若拿自己下手。只是如今她年岁太轻,最好等再过几年,贾兰也长大了些,再寻个法子将自己立志守节一事呈到上头去。正好,李家诗书传家,虽说如今是败落了,可早些年也是有些名声的,读书人迂腐归迂腐,在这件事儿上,迂腐对于李纨是有利的。
当然,这些话王熙凤并不曾真正说出口,有些事儿最好还是要李纨自己想通,若是全部由她来说,倒像是她逼着李纨守节一般。
不多会儿,午膳便送了上来。王熙凤同李纨一道儿用了午膳,期间俩人再无任何言语。待用罢了饭,王熙凤叮嘱素云定要好生照顾李纨,别忘了提醒喝药等等。待一切妥当了,王熙凤才潇洒的转身离去。
李纨那头,王熙凤已经不打算操心了,俩人原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就好似王夫人虽厌烦邢夫人,却从未刻意针对邢夫人一般。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王熙凤不好正面同王夫人对上,她完全不媳李纨。想也知晓,就算李纨真的一门心思给王夫人寻麻烦,所谓的麻烦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除非,李纨真的愿意废了自己一双腿,用于嫁祸王夫人。倘若李纨真有如此狠心,王熙凤也不介意豁出去拉拔贾兰一把。
接下来的几日里,荣国府倒是太平了一阵子。大夫每日都往荣庆堂去,据说李纨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虽短时间内想要完全好起来不大可能,可若是休养个三五个月的,倒也未必不能痊愈。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按着荣国府的惯例,所有的主子们都要齐聚荣庆堂,庆祝这个好日子。当然,去年这个时候,宝玉和贾兰先后出痘,好好的一个中秋节,过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且那会儿李纨和探春都在西面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