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总有落幕的那一刻,只是对于宝玉来说,他一时间竟是不知是否该盼着大戏晚些落幕。这时间拖的越久,他越是能多躲些清净,可反过来说,天知道贾政会不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愈发的恼怒他呢?尤其等第二场戏结束时,宝玉眼睁睁的看着贾政起身,却又再度落座,更是心肝肺都纠到一块儿了。
他今个儿不会被打死罢?
终于,第三场戏也结束了,宝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眼神发直的随着诸人往荣庆堂而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等着最后的决断。
果不其然,一到荣庆堂正堂后,贾政就向贾母开了口:“母亲,儿子有事要禀。”
知子莫若母,精明如贾母其实早在戏台边上瞧见贾政时,就已经猜到了几分。可一来,贾政是她的儿子,她不能太过于不给面子;二来,贾政还是宝玉的父亲,这当老子要管教儿子,就算说破天去,也是正理。当下,贾母只能长叹一声,道:“是宝玉进学的事儿罢?也是我疏忽了,瞧着他前些日子伤刚好,就想着多留几日,再好生调养一番。不过,你既提了那就随你罢,说到底进学也不是坏事。只一点,宝玉年岁尚小,有甚么事儿你就好好教,别……唉。”
贾政也知晓前段时间打伤宝玉一事,让贾母心疼不已,可贾政也有自己的苦衷。甭管外头的人究竟是怎么说道的,可这偌大的荣国府终究是不属于他的。如今贾母尚在,那一切都好说,可等贾母百年后,以贾赦的脾性,到时候直接将他这一房人撵出去,都是极有可能的。偏生,他还没法寻人说理。
这般想着,贾政对贾母愈发的恭敬起来,只边行礼边道:“母亲放心,前头的事儿就是母亲不提,儿子也已知错了。往后,一定好生教导宝玉,不会再让他胡来了。”
听贾政这么一说,贾母心里的愁苦是半分不曾减少。贾政这话,乍听之下,仿佛是妥协了,可仔细一琢磨……甚么叫做好生教导宝玉?甚么又叫做不会再让他胡来了?贾母抬眼瞧了瞧恭敬行礼的贾政,又扫了一眼从看戏那会儿就开始坐立不安的宝玉,很是为难不已。
恰此时,贾赦动弹了。
要说整个荣国府里,地位最为尊崇的那定然是贾母,权利最大的是王夫人,最能闹腾的是王熙凤,至于宝玉则是最受**的那个。可甭管怎么说,贾赦都是个特例,他是唯一一个能被阖府上下都怵的人。这不是惧怕,也不会尊敬,而是单纯的一看到他动弹就本能的犯怵!
“母亲,儿子也有一事要说。”贾赦今个儿倒是还好,礼也行了,说话时的神情语气都平静得很,看得屋内诸人都忍不住略松一口气。
贾母也是如此:“说罢。”
“这事儿,本不该由我来提及,可谁让父亲早逝,我好歹也是家中的长子,有些事儿先前忍着没说,今个儿却是不吐不快了。”趁着屋内诸人刚松了一口气之际,贾赦忽的直击要害,“是关于二弟教养子嗣的问题。”
“大哥,您这话是何意?”贾政极快的转身向贾赦怒目而视,“我却是不知,大哥竟对我管教儿子都有意见?”
“不不,二弟你误会了。你身为父亲,想要管教宝玉,我自没有任何意见。说句难听话,就算你今个儿把宝玉打死了,我也没甚法子。可有一点,二弟你不得不承认,若是宝玉今个儿真的出了事儿,母亲却是心疼万分的。纵是单纯为了孝道,二弟你也应该在母亲跟前表个态,从今个儿起都不要再对宝玉动手了。”贾赦抚着他那山羊胡子,语重心长的向贾政道,“二弟,你说对罢?”
从今个儿起都不再对宝玉动手?!
贾政懵了,虽说上次的事儿之后,他也确是反数自己,尤其是一想到宝玉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他是真的心疼。想也知晓,他如今也就只得宝玉这么一个嫡子,虽说是淘气了点儿,也聪慧却仍是有的。他是盼着宝玉长进,又不是疯子非要恁死自己唯一的嫡子。可若是顺着贾赦这话去做,他却也是极为不愿意的。
“大哥说得轻巧,这话我却不认同。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也不会闲着没事儿才打宝玉的,而是宝玉实在是不争气。但凡他用功一些,我何苦如此?你当我打他,我不心疼?想想珠哥儿,我可是打小都不曾动过珠哥儿一根手指头!”贾政沉着脸看向贾赦,神情里写满了决不妥协。
自然,贾赦早就料到了,只一个劲儿的摇着头。见他如此,贾政以为他是放弃了,当下转身向宝玉道:“宝玉,你也听到了,往后只要你用心苦读,为父是不会向你动手的。”
宝玉无言的望着贾政,他都不知晓这到底是威胁呢还是威胁呢还是威胁呢?虽说这话乍听之下倒像是勉励和承诺,可要他保证将来定会用心苦读,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回答,贾政面色铁青。照他原先的想法,只要宝玉顺着他的话头保证一番,这事儿也就掀过去了。毕竟,贾赦即便打着关心侄子的名号,也得要宝玉领情才是,可如今看来,宝玉似乎挺领情的。又等了片刻,贾政的面色愈发难堪了,好在宝玉并不蠢,在贾政的怒目而视下,他终于站了出来,吭吭哧哧的道:“我一定好好用功……”
贾政欣慰了,贾赦却又挑事儿了。
却见贾赦往旁走了几步,伸手拍了拍宝玉的头,笑得一脸慈祥和蔼的道:“用功就对了,宝玉你也别怕,好生用功着,你爹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