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冬天耍赖似得,立春已过,它却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于是一整个春天——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个尴尬的季节——都十分料峭,没有任何人天真地以为春天来临好日子便如会约而至了。
当然,重襄山下的山谷里,唐越半个月前就在渴盼着春令的到来,结果被当地富有经验的少年洛睿告知:凉州的冬天占据了半年,夏天四个月,秋天两个月,至于春天,据说凉州压根没有这么个季节。
唐越伤心欲绝,所有关于春天的颂词都胎死腹中。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夏天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之间,所有的袄子都不中用了,大家喜气洋洋地换上了轻松的夏装,早已逝去多时的美好阳光终于撒向人间。
河谷的水都化开了,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河川上的冰雪都已经消融了,如今均化身为河水里的一份子,滋润着睡了一整个冬季的草木。冬眠的冷血动物们蠢蠢欲动,争抢者要在这个充满生机的时节展示出最响亮动听的歌喉。
刚刚由冬天进入夏天,温度还没有达到不能忍受的高度,毕竟有煊雪国的寒风无时无刻地监控着,凉州的温度目前还是很收敛,丝毫不敢逾矩做出什么大动作来。这对山谷里的众人来讲是个福音,因为渐变的温度趋势和缓,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风寒。
万籁复苏,鸟语花香。此时距离赌约还有不到一个月。
甄家的苏家弟子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历练,如今战力如何。上元节一聚,至今大家也没有再见过面。沐雨霏倒是来过一两次,她在凉州做代理舵主,一下子就代理到现在。其实她也是可以卸下职位的,不过按照凉州城内的趋势,她离任之后下一个接替者一定是乔兴年,她坚信乔兴年是暗杀其他三位舵主的元凶,并不想将舵主之位给他。她向上面报告此事,得到的回答也很是模糊,说要她酌情调查。
她不知道这个酌情到底要酌到什么程度,但是她素来嫉恶如仇,不放过任何一个坏蛋。因此暗暗下定决心要与乔兴年较劲,非抓到他的罪状好定他罪不可。然乔兴年这只老狐狸八成于是猜到了沐雨霏的所想,知道她短时间内不可能会离开凉州,于是选择以退为进,连着数月抱病不出,尽量减少与她的直接接触,只要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犯罪证据不被沐雨霏发现,一边又暗地里深化帮内的矛盾,转移沐雨霏的注意力,如此一来她肯定耐不住性子,定然会将这烂摊子转给他人。目前这里只有他和杨营有资格接替下一任的舵主,凉州本来就混乱,四分五裂地,上头不可能会没智商地派来一位准舵主,就连沐雨霏也只是个代理而已。
只要熬下去,乔兴年坚信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此,沐雨霏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能抽出时间来过来看看众人也算是忙里偷闲。最近一次沐雨霏来看望众人,明显地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是很好。洛睿看着心疼,还一本正经地许诺她道:“师姐你不要这么累,等我从这里出去了,我便加入丐帮,做你的助手,和你一起分担。”
沐雨霏惨然一笑,拿出仅有的耐心对他道:“岂敢岂敢,你一个甄府的少爷加入丐帮,你爹知道后还不将我丐帮满门屠戮?”
洛睿十分严肃地摆正自己的位置,说:“师姐你看错我了,我和甄熙冉那老头才不会沆瀣一气!”
沐雨霏为他爹打抱不平:“你爹又不是十恶不赦,你怎么这么说他?”
洛睿越发坚定,毫不退让道:“在我心里他就是这么十恶不赦!”
这个倔小子!沐雨霏暗暗愤慨,-可是又拿他无可奈何。她也理解他心里的苦衷,然而对他来讲,她就像是一个墙外人,他将心事都锁在墙里,固守着自己的偏见,任凭外面如何叫门他都置若罔闻,这样的人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洛睿对甄熙冉的偏见早已积蓄多年。常言道,父子没有隔夜仇,但是洛睿和他爹甄熙冉的仇不禁隔了夜,甚至还有跨越一生的趋势。
不知道什么原因,甄熙冉逼走了洛睿的哥哥,而且也不允许洛睿接触任何有关镇妖术的东西,甚至连寻常拳脚功夫都禁止学习。洛睿的怨在此,只要甄熙冉一天不允许他学习武艺,他便要恨他一天;若是甄熙冉这辈子都不叫他学,那么他自然有胆量恨他一辈子。
尽管现在甄熙冉勉勉强强地放任他跟从姜寻古学艺,但是他却并不领情,他觉得这个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和甄熙冉没有半点儿关系,而且他还记得甄熙冉当时的阻挠,是他的阻挠没有奏效才叫他有机会转空子,归根结底,这件事都是他坚持的结果,甄熙冉充当的角色就是个又脏又臭的绊脚石。
他恨甄熙冉,打心眼里恨。如果他不是他父亲,他八成一辈子都不会和那种人打交道,可是命运的残酷,他不禁要和那种人打交道,还是以父子的身份,实在令人无奈。如今的洛睿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姜寻古的严格训练与帮助下,他已经彻底攻陷渊元,并向着巨元挺近。不过很不幸的是,尽管有姜寻古的照顾,可是缺少实战经验,而且时间紧迫,他并没有能力突破渊元的桎梏达到巨元的境界,但是他隐隐有预感,自己离巨元已经不远了。
一月时间,弹指而逝。
当炎日重新霸占澄澈的天空,当夜晚的星辰重新焕发出耀眼的生机,杨柳正浓,蜂蝶正闹,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