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中飘着几片有如碎絮的浮云,底层是极淡的天青色,前些日子被雨水涤荡地透彻,因此看上去分外明朗。空中荡漾着草木嫩绿的香气,一只灰色的雄鹰振翅而飞,横穿过凉州广袤的上空。
犀利刁钻的鹰眼发出摄人心魄的凌厉光芒,伴着一声气贯长虹的鹰唳,苍鹰有力的翅膀扇动了一下,气流被它的翅膀斩出变形的嗡鸣声。
凉州城的西北角,森森的白杨耸然而立,笔直的腰杆宛如一根根粗壮的大旗,繁茂的叶子交互掩映,投射在地上遗落一片细碎明灭的亮斑。在白杨合抱之处,落了一家大小适中的两进别苑。苍鹰抖动翅膀,光滑的羽毛反射出耀眼的阳光,向肩膀合拢收翅,停泊在别苑旁边一棵白杨的粗壮树枝上,锋利的爪子镶进白杨的树皮里,圆溜溜的纯黑色眼睛随着灵活的头转了近九十度,紧盯猎物一般,聚精会神地看着别苑庭院里的树荫下,一个坐在木藤躺椅里闭目养神的白发缁衣的独臂老人。
这家别苑属于甄府,在这里住着的是甄熙冉的叔父甄倚禅。
甄熙冉上一辈共兄弟姐妹三人,甄熙冉的父亲甄倚冲是老大,前些年辞世,甄倚禅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学了点儿寻常的刀剑功夫便出门闯荡,后来遇到一个如意郎君,随他远赴煊雪国隐居,几十年不曾有消息,但是前几年忽然来信,信里说她如今上了年纪,但身体还凑合,膝下一儿一女都很出息,最后还问了大哥二哥的好。
殊不知那时候甄倚冲早就死去多年,这声问候也只有待她死去之时,黄泉下面兄妹相见才能补上了。
甄府和甄熙冉辈分相同的还有两个,算上他姑姑的一儿一女便是四个。甄倚冲只有甄熙冉一个儿子,甄倚禅有两个,前些年暴毙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也懂些镇妖之法,但和甄熙冉的水平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名唤甄熙隐。他随着甄熙冉做生意,也算得上是他的得力助手。
这个别苑如今就只剩住着一个甄倚禅,身边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伺候着,因此这么大小的一间别苑倒显得空落落的了。
日头高照,然树荫底下却是阴凉。甄倚禅在树下歇息,小童也闲来无事,正和一条没人要的黑白相间的流浪狗滚球玩儿。
风趟过厚厚的白杨林,树叶翻飞犹如碧色的海浪。苍鹰傲立不动,神色甚是凛然。不大一会,艳阳高张之下,被烤的有些焦热林间似乎窜出一个细长的人影来,速度之快,掠过草地之时只听见草叶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宛如蚂蚁的啮咬。突如其来的身影,苍鹰受了惊,拍打着翅膀窜天而去,逐渐化身为一点苍茫,消失于青天无垠的幕布之中。
鬼魅般的人影,在抵达别苑门口百米远的时候忽然一个纵跳,隐隐约约间,他扭曲着身形做了个甩手的动作,同时跃到一棵白杨的树干上,脚尖落在树干发出一声利落的轻响,同时别苑的大门镶进去一只铁质的袖箭,将一张叠地方方正正的雪白宣纸穿透之后深深地钉在门板上面。
当的一声,伴随着这个爆裂般的声音,那个黑影同时向反方向逃去,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杨林之中。
躺椅里的甄倚禅被这声音惊醒,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呈出一丝困惑,上半个身子从躺椅里直起来,矍铄的眼睛忽闪出惊异来。小童身旁玩球的小狗竖起耳朵,警惕地坐在后腿上仔细聆听,小童也吓了一跳,不置可否地看了眼甄倚禅,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扑落屁股上的灰尘,小跑着去门外打探情况,那只小狗被他的胆气鼓励,也很勇敢地小跑着跟了过去,长毛尾巴将地上的灰尘全都扫了起来,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一溜烟地跑”。
甄倚禅并没有动,白的透彻的头发简单地被一条发带束起来,落在藤椅的各个角落,他微仰着头,唯一的一只苍老遒劲的右手扣在藤椅的扶手上,眸子里现出莫测的情绪。
小童心怀忐忑地走到门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向外面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身边的小花狗跳过门槛跑出去,灵敏的鼻子皱了皱,然后兜了半个圈子,面朝门板咬了两声,上下两排算不得锋利的小牙发出清脆的响动。
小童觉得奇怪,正要迈步出去,甄倚禅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于是巍然地提醒道:“看看门板。”
正要此意的小童很耐心地答应一声,然后一偏头,只见左侧的门板上钉着一支袖箭。小童吓了一跳,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一声,院子里的甄倚禅听出了端倪,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小狗摇着尾巴看向小童,邀功似得又朝着门板叫了两声,小童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赶紧回答甄倚禅道:“回老爷,是,是一枚袖箭。”说完对了下,又赶紧迫不及待地补充道:“还有一张纸。”
从小童惊慌的语气中甄倚禅觉出了恐怖的味道来,他眉头一皱赶紧吩咐道:“把袖箭拔出来,连着那张纸呈给我看。”
小童乖乖照做,双手捧着袖箭连同那张纸,毕恭毕敬地呈送到甄倚禅面前。甄倚禅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小童手里的袖箭,眼神肃穆,恨不得要将袖箭上的纸看穿。在小童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忽然直起身来,用自己唯一的右臂弥补了这段距离,及其利落地将小童手里的袖箭夺了下来。
小童有些害怕,明亮的眼中闪烁着退怯,六神无主地看着甄倚禅。
拿到袖箭的甄倚禅并没有急着将袖箭上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