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呼吸屏住,心中五味杂陈,不自觉的眼泪盈眶。
武松马上回来。带血的刀交给身边亲兵,抬眼,跟她对视片刻。眼神中半是安抚,半是解脱。
鲁智深满口酒气,呵呵笑道:“不耐烦!杀了算了!”转头叫:“武二兄弟!”
武松肃然起立,右手刷的拔出腰间刀来,左手抄起一盏酒。
武松既和官兵混在一起,十有*是招安了。既然是招安,必定是想着当官为吏、荣华富贵。旁边那些职衔比他高的真军官,官大一级压死人,众目睽睽之下,武松敢擅杀战俘,给自己的前程抹黑?
没想到这句话却丝毫没起效果。旁边一圈好汉哈哈大笑:“还真当俺们是官兵了!武松兄弟,动手吧!——喂,这把刀不行,换我这把!”
西门庆冷汗直下,慌慌张张向旁边的真官兵看过去,居然也没人为他说话,叫一句“刀下留人”!
韩世忠微微眯眼笑。一半是看在武松面子上,处决个毫不起眼的俘虏没什么大不了,就当是乱战之中打死了;再说,那些金兵战俘才是真正能够上表请功的;反复无常的汉奸小人,就算是在大宋官家眼里,也比真敌人要低人一等。
岳道:“多谢师姐。小弟不能多饮。”
满屋子酒气冲天划拳行令,就他一个异类。旁边当即有几个人嘲笑他:“娘们似的,没见你喝多少!小岳,行军打仗是苦活累活,可要学会饮酒啊!”
潘小园不会不心疼。这孩子之前跟着北伐军饥寒交迫,怕是就没吃过一天饱饭。然后又是孤身守幽州,差点把命搭在城里。这时候犒劳自己一下,也是他应得的奖赏不是?
一双狠戾的眼睛微亮一亮,肆无忌惮盯在她胸前,叽里咕噜,笑着对身边同伴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听不懂。但瞧他们神情,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潘小园还没想好要不要翻脸,坐在她身边的孙二娘可忍不得了,一拍桌子,喝道:“说什么呢!”
三辫子一怔,看看孙二娘,又跟同伴大言不惭的说了几句,摇摇头,一阵嗤笑。
西门庆只觉得四面楚歌,冷汗岑岑,眼中被不知谁的刀刃反光刺得疼痛。都说临死前会回放一生中的画面,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可眼下,周围官兵和土匪混杂,有袍服齐整的,也有几近半裸的,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于是只好“将军”和“好汉”并列,求饶也算是求得清新脱俗。
郭药师自恃徽宗恩宠有加,随心所欲,坐稳了知府位子,头一件事,便是派手下去宋境内各州经商赚钱。
岳飞接到指令都傻了:他的小队被派去——走镖运货?
岳飞恭恭敬敬地提建议,不如加强幽州防御,派人修一修城垣壕沟什么的?
郭药师顶看不上这个年轻的小队长。给他做出批复:你不是想修壕沟吗?要民工没有,想去就自己去吧。
周围宋兵齐声大喝:“能做到!”
但士气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也知道女真人是吃肉喝血的身子,兜鍪重甲如同铁人,汉人如何能与之相比?
刘光世连忙摆手,好像生怕武松杀顺手了,再砍几颗人头下来。
“这几个人留着不杀,回头好好审一审,解送京城!”
刘光世在这批人里军衔最大,虽然一直被架空,但此时提出的提议也合情合理,大伙没理由反对。金军闪电南侵,战书说不定还没送到大内皇宫。作为抗战前线的“义军”打出的第一场胜仗,京城献俘,既是请功,也是预警。
况且眼下大局乃是敌强我弱,这些战俘都像是金兵中的小头脑,不能把事情做得绝了。这也是政治智慧。
几个宋军军官想着,这样一来,战俘们该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了吧。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的下跪磕头,反而是那三辫子冷笑一声:“那正好!正好让我们看看你们的京城光景,免得下次来,迷路!”
刘光世大怒,说出的话不能咽回去,挥手让把人带下去。
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一群野性汉子,知道今日不会丢命,更加肆无忌惮。况且女真规矩,被俘的军民一律成为战胜方的私人奴婢,要打要杀、要做成人肉馒头随便处置。眼下这群宋人好容易打一次胜仗,居然还是满口“依法”、“解送”,一点贪婪血性也无,更让他们瞧不起。
那三辫子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美貌小娘子,轻施脂粉,眉目精致,眼神似怯非怯的,正往这边看。
三辫子领教了一拳头之后,傲气也被打掉五七分,再不敢不服,瞪武松一眼。
几个金兵战俘见宋军真敢干脆利落的杀人,也免不得脸色稍微白了些个。互相看一眼。方才叫嚣“抢钱抢女人”的那位三辫子,汉话说得最利落,再开口大骂:“死在你这种蛮子手里,也不亏!动手吧!眨一眨眼的,不是我女真男儿!”
“各就各位,按计划准备迎敌。”
但见身边的大小兄弟,一个个脸色比自己还白。岳飞心中苦笑。头一次独立指挥军队,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到时与恩师地下相见,恐怕也要被叱骂没用了吧。
强行镇定微笑,对身边人说:“就算他们有六万,一个打三十个,也未必不可能。当年出河店战役,阿骨打率四千人破了契丹十万,你们知不知?他们能做到,咱们如何做不到!”谣言成真了!谁知他一见势头不对,马上投降大宋,立刻被依仗重用,又是封赏又是赠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