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呜咽,如泣如诉,又隐隐有一丝从容闲适的悠游气度,听在耳中,令人神清气明。聂猛浑身一凛,从狂乱中清醒过来。
箫声停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踏门而入。
他不理聂猛,径直走到那女人身边,抬手一抹,绝世的容颜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除了那对黑幽幽的眸子,一切都跟寻常女子无二。
聂猛突然觉得一阵恍惚。刚才眼见的美丽,还有自己片刻的癫狂,像是一场白日梦境,遥远而陌生。
“这不是凡人应该见到的一张脸。”老者转过身,面对聂猛,“留她在此,徒生祸端,年轻人切莫自误。”
这老者年近花甲,虽然脸上皱纹纵横,但身材高大,形容洒脱,眼中神光湛湛,极为有神,手持一支紫竹箫,身背一柄三尺剑,仙风道骨,卓尔不群,此刻定定地看着聂猛,目光温润,令人如沐春风。
聂猛的目光落在那支箫上。
“刚才,是您的箫声?”
“正是。”
“多谢。”聂猛拱手道。
“这倒有趣,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好事?”老者笑问。
聂猛面上一红,道:“这女人定是妖魔鬼怪,若非您的箫声,我早着了她的道,下场恐怕不妙。”
“看你面相粗豪,心里倒还明白,”老者颔首道。“不过,她并非妖魔鬼怪之流,也不是有意要害你。所有见到那张脸的人,都会被无穷的欲念纠缠。男子见了,情欲横生,定要一呈**才可罢休;女子见了,嫉恨交加,便会百般凌辱欺侮。她的这幅好皮囊,是她这一世苦难的根源,对于别人,倒并无妨碍。”
“她是什么人?”聂猛好奇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她的身份,”老者摇了摇头,“我今天过来,是要带她离开这里,然后——杀了她。”
聂猛悚然一惊,问道:“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这样回答,便是不打算告诉他。聂猛默然片刻,缓缓开口道:“既然她不是妖魔鬼怪,也并非有意要害人,那我便不能任由您把她带走。这里是我家,她是我带回来的人,不论身份,不问过往,只要是在我聂家门里,我就断不许别人动她分毫。”
“你不怕我杀了你?”
老者双目一凛,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那股气势,仿佛随时会把聂猛斩于剑下。只这一眼,聂猛便断定,眼前这老者是一个高手,仅凭这股气势,他便不是对手。
“怕。”
“那你还敢拦我?”
“不得不拦。”
“这么说,你宁死也要护她?”
“不是为她,是为我自己。”
“勇气可嘉。但就算你拼上性命,也改变不了结果。”
“总要一试。”
“哈哈,好个总要一试!”老者听了聂猛的话,哈哈大笑,刚才展现出的慑人威压无影无踪,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道:“你很好。”
聂猛不解其意。
“我可以坐下吗?”老者突然问道。
聂猛面上一红,连忙到墙角搬来一条板凳,放在老者面前,说了声请坐。他平素行事一向霸道,从不向人低头,可今天面对这老人,他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寻常少年,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毫无用处,连动手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老者在板凳上坐定,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平和地说道:“你是个难得的少年,有自己的坚持,有抱定的信念。我曾经跟你一样,以为这世间自有公理,非黑即白,对错分明,只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就永远站在正确的一边,不管做什么事都无愧于心。可是……”
忽然沉吟不语。
“可是什么?”聂猛追问道,“人生在世,不正该如此吗?”
“是啊,正该如此,本该如此,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可是……”老人感慨万千,忽地转开话头,“我想请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再做决定不迟。”
“请讲。”聂猛拱手道。虽然老者的目的与他的立场相悖,可他对这老者却颇有好感与敬重,同时也对老者要讲的故事生出几分好奇。
“很多年以前,有一个侠客,仗着有几分本事,出来行走江湖。
“有天晚上,他路过一片废墟,见有一群人围着两个死者哭泣。
“他便上前询问,得知附近有一个妖怪,不仅毁掉了村庄,还害死几乎全村人,只剩这几个幸存者。村长悲痛过度,活活气死,村长的妻子也随他而去。
“年轻侠客专好打抱不平,见这村庄到处是断壁颓垣,死者枕藉,难以胜数,其惨痛之状无可描述,便发下宏愿,定要找到这凶手,将其手刃当场,挫骨扬灰,以告慰死难者的在天之灵。”
“大丈夫当如是!”聂猛赞道。
老者冲他微微颔首,继续讲道:“可这侠客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找到这个妖怪,要将其斩杀之时,突然出现一位和尚,拦住了他。
“和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妖怪已然悔悟,并且正在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理当饶它一命,劝侠客不要执着。
“和尚告诉侠客,这妖怪因杀孽太重,已遭到天谴,不仅法力全失,还被罚在烂泥地里挣扎苟活,忍受万蚁啮身之苦,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直到罪孽赎清为止……”
“不够,”聂猛道,“杀人偿命。”
“那侠客也是如此说,定要杀了妖怪,可那和尚定然不许,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老者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