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喜我效仿武丁之妇好”一脱口,却将若敖子琰从哭声中惊醒过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可是你说过希望我为你相夫教子,安于宫室。”芈凰看着他道。
昔日他何曾不倾慕武丁与妇好共执殷商之美好,可是此时却心底满是凄凉,遥想当年,武丁与妇好真的美好吗?二人同为帝后,王将,却各有封国,一年难得见几回相聚,纵然妇好死后得葬武丁之宫殿之内,亦是生死相离。
此时他却再也说不出,“娶妻当娶商妇好”之话。
说了,岂不自相矛盾?
他慕武丁与妇好帝后同步,创立商朝武丁中兴,自己却从未做到过。
是私心,还是权欲?
只听芈凰继续说道,“此番我更是以你若敖六部之卒重挫越椒,至使你们家族部卒伤亡惨重,更是我之过。但是现如今大楚境况,你也看到,我们谁也经不起第二次动乱……”
说到这里,被她抱着的男人闻言陡然推开她,面色一冷,然后看着她眼中还来不及收住的小心翼翼。
“什么叫大楚不能经历第二次动乱?!”
“我会让它乱吗?”
男人凝目看向面前的女子,眼中突然升起某种愤怒。
她依然如从前般对他如丈夫般恭顺有加,可是这种有加里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在她的脸上,眼里,通通没有看到那种日思夜忧的害怕,反而他看到的是从刚才到现在步步为营,甚至就连眼泪,撒娇,哀求,服软种种用在他身上的算计。
就是为了稳住他。
细思极恐,这里面甚至暗藏着对他的深深防备,依如相遇当初,对他再次竖起心墙。
这一刻。
他们的关系,走了一大圈。
似乎又回到相遇最初的那个原点。
而他费尽心机打破两大家族的隔阂,闯进她的世界,甚至在父亲的反对声,他人不看好的目光中,牺牲前途换来的婚姻,到头来却只是徒然。
谁来告诉他!
到底哪里错了?
幽暗的烛火笼罩在他的身上,男人的表情越加莫测,大声道:“我现在不想要听这些!”
不算宽敞的铜轺车中,芈凰看着他,最后点点头,缓缓地松开他:“好,那有什么等后面我们再说,我先为你解剑擦拭休息一下吧。”
说完她就笑着要上前帮他卸甲解除披风,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呵!”
“每次你都能如此吗?”
“假装平静,粉饰太平!”
每次二人大吵过后,总是她先平静下来,表现的好像是一个无事人。
想到这里,若敖子琰再度发出一声嘲笑,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总是无理取闹的一方,而对方却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看着这样的芈凰,他猛然拉住她,另一只手蒙住她的笑眼大喝,声音之大引起远处守卫的士兵为之侧目。
“还有不想笑就别笑!”
若敖子琰大吼,“你如今贵为大楚堂堂储君,未来一国君王,何需迂尊降贵,勉强自己来迁就于我一个小小驸马。”
他的傲慢,甚至直接,令她呼吸急促。
“粉饰吗?!”
“是!”
“我是在粉饰你我!”
“甚至粉饰整个大楚的太平!”
一双曼目之中闪烁着愤怒和委屈,素手不知不觉交叠紧握,芈凰脊背挺直,看着他反问道:“但是我对你退让,迁就,难道有错吗?”
“这不就是你期望的吗?”
“符合这个时代,男人对女人的尊卑顺从之礼,按照你的期望尽其所能做你想要的妻子,为你亲手操持一切!”
若敖子琰语顿,看着此时反问于他的芈凰,突觉此时的她才是那个生于芈室,长于芈室,背负着整个芈室的女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你是不是不愿?”
“不愿你说啊!”
“还是你以为你现在的模样,就是我想要的妻子的模样吗?”
若敖子琰大手落在她胸前,可是手掌落下的地方却发出金属铠甲的怦然回响,于是更加愤怒地一拳砸在铜卲车壁上,对她大喝道:“穿着男人的铠甲,像男人一样杀人,你这样真的半分有妻子的模样吗?还有表面恭顺,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内心正在想什么!”
怒极反笑。
“不过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是我们两个家族人的样子!”
“彼此防备!”
“又彼此需要!”
“而这个样子才像我们之间应该有的样子,你是芈室之女,我是若敖之子,我们两个家族应该就只是互相结盟又互相提防的关系,枉想更进一步是我天真了!”
这一刻,他的眼神锐利,每一言更如利剑刺入她的心房,她强硬的容颜终于龟裂出一道缝隙。
她看着他,也问出心底想了很久,问了自己很久的那个问题:“是!”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做天下最相爱的夫妻,以诚相待,可是越椒背地里的谋算你从来不向我坦白,让我像个傻瓜一样整日不安;你口口声声说外面的事情有你,可是你解决了吗?你只会袒护若敖氏的人,因为你们是一族的。你口口声声期待着我们的孩子,可是你到底是期待他带给你大楚更大的权势还是那个最高的位置,你能告诉我吗?……”
若敖子琰闻言重重点头,“你想知道我做这一切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