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终没入了一处门洞中。他前脚刚进去不多久,后头不远处的墙角阴影中,越小四就露出了身形。他却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抬头望了望高处,多年历练出来的犀利目光让他注意到了暗哨。
“倒是挺警惕的,难怪敢放出这样的蠢货,做这样的蠢事!”
越小四在心里嘀咕了两句,随即鼓起双唇,倏忽间就发出了尖锐的猫叫声。眼见得屋顶上潜伏的暗哨立时往自己这边看来,他那猫叫声一下子变得更加凄厉了起来,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响,若不是在他面前的人,决计会认为那是两只猫在打架。
然而,屋顶上的暗哨终究是被惊动了,犹豫片刻就探头往越小四的藏身之处张望,借着月光阴影发现依稀有两条极小的影子在上下跳动,那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却是一点都没有下来查看的意思,依旧固守在那儿,只偶尔间或往猫叫的地方打量一眼,注意力却相当涣散。
谁让那两只猫叫得实在是太碜人难听?
而在猫叫声中,越小四已经是悄悄带上了蒙面黑巾,而他的身后,渐渐聚集了好几条黑影。一路做好记号的他知道那都是韩昱的手下,因此也不多话,只是做了个清楚无误的手势,可等到这几人悄然退走,显然是去聚拢各自的手下,来一场瓮中捉鳖时,他却有些心神不宁。
要说之前的那出金枝记,还有冯家的人私自招揽人手这两件事,在几乎同一个时间一块发作,这自然是挺高明的。对方唯一的失算大概就是没料到他曾经因为平安公主喜欢听戏,对升平和尚颇为关注,所以被他抓到了一条尾巴。
可这次对方派人掳劫越千秋,却显得简单粗暴。
换言之,只想到了成功则如何如何,没有想到失败的后果怎样,一点都不像是暗地里那一路人中,那个居中出谋划策人应有的水平。
难道此番谋划的另有其人?
突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了几声犬吠,越小四立刻把这胡思乱想赶出了脑海,知道是武德司已经准备行动了。
虽说他其实不用亲自露面动手,可之前看到越千秋在屋顶上脱险的那一幕,却还不能翻脸出手,那股后怕直到现在还让他心里窝着一团火,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屋顶暗哨分神主意狗吠的方向,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似的腾空而起,轻飘飘上了围墙。
趁着暗哨转过来之前,他犹如一片落叶似的轻轻巧巧落入院中,一骨碌滚到了一处视线死角。眼见得还亮着灯的主屋门前,一个守卫漫不经心地往他藏身之地扫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看往别的方向,甚至还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他就骤然蹬地窜了过去。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那个守卫却突然身子一转。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越小四的速度骤然猛增一倍,整个人如同一股轻烟似的弹到了对方的身后,右手迅疾无伦地往对方脖子上一伸,左手顺势捂住对方口鼻。不过是倏忽间,那守卫就软软躺倒在了地上。
这一记割喉又快又准,可当停下来站定之后,越小四却把人藏在身后,自己如同守卫似的扎在了门前,先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即凝神静气地竖起了耳朵。很快,他就捕捉到了屋子里低低的交谈声。
“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会失手,简直愚蠢!”
“你还敢说?英长大人不在,你就自作主张!”
“英长大人既然走了,这金陵城的事务就该是我管。再说,如果不是仁鲁那两个蠢货,我用得着冒这么大风险?”
听到自己猜测中的那条最大的大鱼果然不在,越小四顿时面色一沉,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此时武德司已经收网,断然不可能把眼皮子底下的这帮家伙放掉,因此他也不怕打草惊蛇,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提脚从地上的人手中勾起那把钢刀,砰的一声踹门入内。
几乎是进门的一刹那,他那钢刀便直取前屋那两个慌忙起身,连兵器都来不及拿的汉子。知道这只是小喽啰,他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连人带刀撞入了先起身的那人怀中,一刀当胸直搠,紧跟着便一脚踹起一张凳子,将另一人砸翻之后,再次手起刀落。
直到这时候,里屋的人才一下子反应过来:“来人……”
屋子里,那个刚刚和越小四见过的灰衣中年人,本来正站在那儿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看着两个上司唇枪舌剑,当发现外间有人悍然闯入,他却反应最快地大叫了一声。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破开门帘的一道雪亮刀光。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刀光就卷过了他的脖子。
见灰衣中年人颓然倒地,刚刚正在彼此推诿责任的两个人这才慌乱了起来。一个抬起小几冲着越小四砸去,另一个伸手就想去开启柜子后头的密道逃生。可几乎就在他用手去扳动机关的一瞬间,越小四的刀就已经劈到了他的面前,一刀断了他那只右手。
也不理会那个凄厉惨叫的机会,他直接把染血的钢刀指向了另外一个人。
“英长去哪了?”
当安抚了越千秋后,匆匆赶到的韩昱进了院子时,就只见自己的那些心腹部属正在将一具具尸体从各处屋子里收拾了出来。
见迎上来的那几个人全都是自己最熟悉的面孔,显然都囫囵完整,身上甚至不见多少血迹,他不禁心情大好,刚刚和越千秋打交道的那点郁闷顿时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