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西门,尽管分明是午后这种清闲的时候,这会儿却络绎不绝都是出城的人。
把守城门的城防营最初还尽职尽责地筛查着每一个人,奈何其中多有城里达官显贵的家眷,多数都是看着城中情势不妙,到城外别庄去躲避风头的,因此军士们几番遭人呵斥,渐渐就有了几分松懈的情绪,而更多的却是不满,因此有人检查,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话说上头至今还没发消息说封锁城门,也不怕放跑了刺客?”
“你知道什么,晋王那德行,朝廷多少官员不是恨得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就是,左相也是一样,一贯铁腕,得罪了多少人,就连右相大人也和他素来不和……说不定现在都不让人封锁城门,就是想把真正的刺客放走!”
“都少说两句,这种话也是你们能说的?”
随着队正没好气地斥责了几个嘀嘀咕咕的军士,他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出城的人。虽说这大部分都是车马整齐,扈从众多,显然非富即贵,可他还是生怕有刺客奸细之类的人混在其中趁机离开。突然,他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一处,微微一皱眉就大步走上前去。
和前后的大队车马相比,那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牵着马的年幼书童,一个是骑着马,脖子里围着一条白狐裘的俊秀年轻人。
那书童一眼看去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队正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可那年轻人却不同。队正从前跟人学过相术,此时乍一看就觉得,这年轻人月角龙睛凤目,赫然主女子奇贵之相!再加上那冰雪一般的白皙脸色,五官妩媚秀美,他一眼就觉得,那是女扮男装。
只是人此时神情冰冷,流露出一股让人敬而远之的凛然,一个查问的军士验过路引之后就有些畏畏缩缩,纵使旁边往常有调戏过路女子前科的人,在瞥了瞥那条雪白的狐裘围脖之后,也往往不敢造次。
毕竟,即便是在北燕,这样的珍品也可遇不可求,更何况那路引上的内容非同小可!那是兰陵王的独女……不是现在这位兰陵郡王萧长珙,也不是曾经的兰陵郡王萧敬先,而是另外一人。曾经立下赫赫军功,却因为饮酒过度醉死在家,死后被追封兰陵王的那位老将。
所以,当队正上前接过路引亲自再行查看时,其余人顿时散了开来,却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霍山郡主。
据说那位小姐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年近三十始终小姑独处,不肯嫁人,就连行踪亦是成谜,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女扮男装只带着一个童儿就出城!
队正亲自上前查验了路引,看到上头的字样后,同样神色登时一变,继而就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出城,只带这么一个小童儿,是不是太少了?不如卑职派人护送您出城?”
“我这小童儿年纪虽小,却力大无穷,有他一个就够了。”马背上的年轻公子眉头微微一挑,随即漫不经心地说,“童儿,还不让人看看你的厉害?”
谁是童儿啊!
越千秋听着萧敬先那迥异于平时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憋屈极了。虽说此时要紧的是赶快出城,可是面对这那个满脸不信任的队正,他还是不想让萧敬先称心如意,当即故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兵器……”
“没兵器就问人家借,笨!”
感觉脑袋上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点,越千秋登时两眼圆瞪,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面前那队正的腰刀上。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家伙问东问西,怎么会有现在的窘境?
而在那队正看来,面前原本有几分畏畏缩缩的童子,却在瞪大眼睛盯着他之后,不知不觉和第一眼的感受不同了,那种逼人的气势甚至让他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几步。
当他醒悟到在下属们面前丢了脸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等突然发现马背上年轻人竟是佩戴了一把宝剑,他方才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是卑职忘记了公子也是剑术高手,失礼失礼,您请出城。”
眼看队正都慌忙低头让了路,其余将士就更加不敢阻拦。而越千秋如释重负,刚刚因为被萧敬先几句话撩拨出来的火气,一时忍不住拿出来的气势不知不觉收了起来,低下头牵着马就往城门走去。
尽管归心似箭,恨不得立时离开上京城这个鬼地方,可他还不得不放慢步伐,心里恨死了前头拖拖拉拉的车马。
就当他已经进入券洞,眼看就要通过那道上京城西门的时候,突然就只听背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吓了一跳的他本能地想要加速往前冲,可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身后那匹还在缓缓行走的马竟是不动了,扭头一看,他就被萧敬先的举动气坏了。
在这种应该绷紧神经的时候,萧敬先竟然还拨马转头看热闹!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右相和两位神武大将军有令……”
越千秋听到这前半句话,一颗心就几乎凉了半截。后半句难不成是立时关闭城门?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他终于听到了最重要的后半截:“若非上京道盖印的特别路引,若非三品以上官员家眷,不得出城!即日起进城人等需严密筛查……”
后头的话越千秋已经没心思听了。他心里简直纳罕极了,这种放在金陵绝对要关闭城门禁止进出,然后满城大索的事,放在上京竟然如此宽松?就在这时候,他发现缰绳一松,发现萧敬先已经重新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