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便要抬脚上前，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然而在原地顿了片刻，我终还是咬了咬牙凑上前去。
皇家夺嫡的事我是真心不想掺和，也是真玩不来玩不起，尤其像豫王这种敏感的身份，自身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旁的人十有八九沾之即死，我自然不愿有半点牵连。可再怎么说也姑且算得上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况且仔细想想他那伤有一半也要算是为我受的，如果那天他没有拼死一搏，而是将我推向那些杀手换取一线脱身的契机，我也不可能还好好活到现在......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能太有良心了啊......
我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扶住了豫王。
“我说豫王殿下，伤还没好就别出来招摇啊。”我一脸无奈地看向他，“臣女扶您到旁边台阶上坐着歇会儿......欸欸欸？！！”
我眼睁睁看着刺眼的红色从他捂着腹部的指缝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将他浅色的衣衫浸透。
他的睫毛微微下垂，脸色苍白如纸，额间极快地蒙上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这大皇子也太狠了吧？！我还当豫王也就是疼一疼就完了，没想到直接伤口就又裂了，这血要是不及时止住，一直流下去，估计伤情又会进一步恶化吧。我瞠目结舌，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办。
“......豫......豫王......？”我犹豫地开口，低声唤他。
他的眼帘抬了抬，眸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用略显低哑的嗓音道：“往前数丈处有一空置宫苑，有劳。”声线还算稳，但他无意识微皱着的眉暴露了他此刻正在承受的剧烈疼痛。
我犹豫了。豫王这话让我联想到了前世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
首先，豫王的演技毋庸置疑，至少像我这样的，他随随便便就能骗得团团转。再者，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分析，这一切着实巧得很，以豫王和端王方才的站位，明显是豫王先拦住的对方，这且不提，因为豫王再厉害也不可能猜到碧白刚好内急，而我会为此出殿来，就单说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让端王刚好在我看他们的时候给了他一肘子这一点，就极度的巧合，再加上他本身对人性的精准拿捏，完全有可能是有意识地导向现在的局面。最后，豫王百分之百有理由对我生出杀心。
我看向豫王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疏远与隔阂，冷了三分。
说到底，就是我不信他罢了。
不过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要信他就是了。
似是意识到我的沉默和不作为，豫王再次抬眼，对上我的眸子。
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他的眼睛。他的眸子不像阿糯是沉沉的纯黑，宛如深海之中无声酝酿的巨大漩涡，只一眼便能叫人迷失其中，而是仿若夏夜的星河，云雾缭绕重重叠叠深深浅浅，虽看不真切，但总有散碎的星芒掩埋其间，闪闪烁烁，璀璨得像逝去的时光，好像，这人眼里只能看见你一人似的。
不过对视了一瞬，我便撇开了头，闭了闭眼，在睁开时，那些防备与谨慎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冷静。
“烦请殿下稍待。”我将他扶到手旁的一棵树下，让他背倚在树干上面，这样从旁边看来就像是他故作潇洒地在树下沉吟。
我转身走回宫门前，将那小宫女招出来，然后引她在豫王十步之处候着，自己凑回到豫王跟前一步之处，行了个礼。豫王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我直起身，用身形遮住了豫王的下半张脸，微微抬脸。从背后看起来我们好似是在说着什么，其实我俩只是单纯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要让别人以为我在看着豫王的脸，所以我索性就真看着他的脸，视线定在他的鼻梁上一动不动。
嗯，这豫王皮肤真好，白白的，也没什么痘印闭口，毛孔细小到看不太出来，鼻尖也看不到黑头，更重要的是这都夏天了t区竟然没有油光！这么清爽肯定不是混油，大概是中性皮肤吧，真是羡慕羡慕......
豫王原本垂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目光太过直白，长长的眼睫抖了抖，抬起，直直对上我的眼眸，一下把我跑偏的思维拉了回来，顺带还惊了一惊。我立即条件反射地收回视线定在自己的鼻尖上，却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来了一个live版的斗鸡眼。
“嗤......嘶......”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又是倒抽一口凉气。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活该，知道自己肚子上有伤还敢笑我，扯到伤口了吧？
我朝豫王又行了个礼，朗声道：“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毕，我回头走了两步，吩咐小宫女：“我随殿下去去就回，待我那婢女回来，叫她在殿门处候着便是。”这话不仅说给小宫女听，也是说给豫王听，要是我出个什么事，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小宫女应了，我挥手让她回宫里去，看她进了门，我才转身把豫王扶起。
他腹部的衣物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想若是再不处理，怕是很快又要失血过多晕倒了。
“哪个方向？”我轻声问道。
他以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半是扶半是扛地吃力往那个方向开始挪。
也不知是真全身脱力，还是故意想让我重温一下腰酸背痛的感觉，豫王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就比那天轻了一点，压得我心里直骂娘，但表面上只能暗自咬咬牙，默默无闻“俯首甘为孺子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