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枢众人讨论宋应星的时候,被夸赞为大才的宋应星还在一脸的茫然。
他一个小小的县学教谕,怎么就惊动中央了?
将诏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终于找到了重点,让他带着即将付梓的《天工开物》入京。
在明朝,或者说历朝历代,虽然谁都知道民以食为天,但农家的地位从来没有真的高过。更别说,在以往,宋应星这本还未写成的《天工开物》,可是被很多腐儒,斥为奇淫技巧的存在。因为这个,宋应星根本没有办法把辛苦写成的书籍刊印,直到最近得到好友涂绍煃资助,才有了刊印的希望。
自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以外的学问便地位大降。等到孔颖达编订《五经正义》,注解奇技淫巧,越是务实的学问,便越被斥为奇淫技巧。
大唐取士,进士科比明经科,多的竟然是诗赋,虽然完全不明白诗赋与治国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从此以后,中国便进入了千多年的经义治国的奇怪制度,对于所谓奇淫技巧,更加不屑。
更不要说大明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从来没有关心过其他学问。
宋应星看了诏书半天,才确定诏书里确实没有把《天工开物》斥为奇淫技巧而封禁。反倒是似乎对自己这本还未出版的书十分在意的样子。
宋应星绝不相信大明朝会改变以四书五经为基础的科举制度,而换为考《梦溪笔谈》。这不现实。
这样的朝廷,怎么会重视自己的《天工开物》?
想了半天,勉强得出个可能朝廷因为近年来频繁爆发的灾情和动乱,缺钱花了,所以也不在乎什么与民争利,准备利用自己书中的奇淫技巧筹钱了。
诏书催的急,宋应星也不敢多耽搁,不再深思,收拾好行囊,把县学的事情交给两个训导,便跟着传召的官差进京了。
因为这份茫然,一路上宋应星心事重重,全没有升官的喜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车中船内校对《天工开物》,以期等到京城的时候,里面不要还有太多的疏漏。
京城,见过王象晋的曹化淳回到内廷,便在乾清门,见到犹豫不决的骆养性。显然是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骆养性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有出入宫禁的权限,但他毕竟是个健全男性,非是遇到特殊情况,是不会随意进内廷的,尤其在这个崇祯不在宫内的时候。
“骆都督何事难决?”曹化淳上前询问。
“公公,有人联系太医了。”骆养性脸色严肃。
曹化淳面色不改:“是内忧,还是外患?”
骆养性犹豫道:“不好说。但是外患的可能性更大。”
曹化淳奇怪:“怎么说?”
“今天晋商会馆来了个掌柜,说是将要从辽东运回一批珍贵药材,问太医院是否需要。”
曹化淳一愣,不是打探消息的?随即明悟:“这是试探我们来了。”
骆养性点点头:“不过对方用的是阳谋。如果真的像他们猜测的那样,我们是肯定要吃下这批货物的。”
曹化淳笑了:“那可要让他们失望了。”
骆养性也跟着笑了几声,才又犹豫道:“那我们总不能不要吧?”
曹化淳没明白,刚想说“当然不要”,才反应过来,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被对方试探出结果了吗?
犹豫了一下,问道:“背后站着谁?”
“按理说以晋商会馆每年出关的次数,以及所谓药材来源的方向,他们背后应该是建虏。所以我说外患的可能性更大。但是晋商与某些人勾结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对于陛下个人情况更加关注的,还是那几位。而非关外。关外至多趁火打劫,那几位却是可能直接趁势而起。”
“那晋商会馆有什么异动吗?”
“有。昨日晌午来了几个人,说是山海关商号的掌柜和护卫,药材的消息就是他们带来的。那几个护卫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辽东生活的,只是不知道是建虏,还是某些人放在关外训练的。”
“没有办法确定几人身份吗?”
“有。制造冲突,把他们衣冠除去。或者逼他们多说话。这样一来是建虏还是内贼就一清二楚了。只是这些都会打草惊蛇,要下手吗?”
“那还是不用了,仔细盯着就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崇祯真出事了,他们没有顾虑,一切为了崇祯。
但是现在崇祯没出事,他们需要跟对方勾心斗角,隐藏真实的消息。又担心对方因为误判,反而歪打正着,闹出别的意外。
最简单的处理办法肯定是直接拿下,但他们对于直接和晋商会馆闹掰还有顾虑,这不符合崇祯定下的基调。
两个人皆不是什么智者,完全是凭着崇祯认可的忠心做到高位的,如今面对这种事情,颇有些无措。
半晌,曹化淳问骆养性:“你锦衣卫就没有个智囊能分析下局面?”
骆养性点点头,又摇摇头:“有啊!能啊!但是各持己见,分析得我头都大了。”
“怎么分析的?”
“一个跟我说,当然不能让对方知道真相,这药必须得要。”
“有道理。”
“第二个说,你这太明显了,人家就猜你会这么装。”
“也不无道理。”
“第三个靠谱多了,他说无论陛下如何,我们要药的反应都是一定的。对方这计策的根本不在于我们要不要,而是我们要这批药材之后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