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想过悟空看得出来,六耳还是扬了下眉毛:“为什么就不能是真情实感地担心你?不觉得你这话会很冒犯吗?”
“真的吗?可你明明第一面还恨不得我去死呢。”
六耳深呼一口气,不要生气。但是,这家伙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吧,我为那时候的事情郑重给你道歉,但老话怎么说的?「不打不相识」。”
悟空笑得很纯粹,她拍了下六耳的肩膀:“逗你一下,那件事俺老孙老就不生气了,换做我是你可能也会因为对自我认知混乱做出这种事。我也不是否认你会关心我,而是,我觉得你的担忧明显不是和其他人一样。”
六耳沉吟过后,看着悟空平静的面庞,心情再次低落下去:“没错。”
“六耳,其实你也知道吧,我的情况恐怕是无力还天的。”悟空靠在那边的墙上,侧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下一次魔化,十有八九都不需要我先催动法术。也许,再有两次,三次,甚至只是一次?我就会彻底醒不过来吧?”
“孙悟空!”鬼使神差地,六耳飞快捂住悟空的嘴,不想让她继续说。
悟空回望着她,不气不恼,瞳仁里反射着六耳的表情——紧张、不甘、悲痛、愤怒......
六耳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悟空和自己完全截然相反的平静。
不知为何,这种平静坦然抓挠着六耳的心肺,竟让她惶恐。
她有预感,悟空要说的话注定会给二人带来最不愿面对的后果。
顷刻间,六耳猛然有种冲动,把真相告诉悟空。告诉她是自己害得她变成这个模样,告诉她本该堕入黑暗的人其实是自己。
可是,说不出口......
嘴巴每每动起来,喉咙就像是被灌了铅水,舌头打结似的,动都动不了。
越是口不能言,六耳的心就越是忐忑,就越是不想听悟空说出那个一旦脱口就无法收回的话。
然而,悟空仍然是平静地看着六耳纠结的模样,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开:“六耳,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住口,别说了!”六耳想要抽出手,可奇怪的是,明明能使用法术的她,却怎么也挣不开悟空的钳制。
悟空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藏有妖灵的胸口。
“拿走我的妖灵吧,六耳。如果有哪次魔化,我已经不管不顾,开始对师父、莫文、悟净或者敖烈他们展现出敌意,连紧箍咒都已经没办法阻止我想要伤害他们的脚步——”
“不......”六耳狠狠咬着自己的牙齿,“别说了,算我求你......”
她在悟空面前垂下头,声音因隐忍而变得颤抖沙哑。
悟空笑了笑,神情仍然平静:“——到那时,你就把它捏碎吧。”
无法逃离,无法阻止,悟空清澈却沉重的话语重重敲下。
“孙悟空,”面对几乎无法逃离的命运,六耳气极又哀极,竟恨不得狠狠揍悟空的脸一拳,“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是啊,的确残忍又自私。毕竟这样一来,对于其他无辜的世人不公平。”
六耳终于有了力量挣开,她刷地抬头:“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
“六耳,”悟空轻轻打断,与她对视着,“因为只有你做得到了啊。”
就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做得到;就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开口请求,我即使痛苦也会答应,所以才说你这个家伙残忍啊!
你明知道这个请求说出口的那刻,便不会得到拒绝不是吗!
六耳在心底呐喊,嘴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就这么看着悟空,诉说着无声的埋怨。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耳的肩膀微微垂下:“为什么要放弃得这么早?”
“你说错了,这不是放弃,而是坚持。”悟空露出微笑,在六耳的不解中徐徐道:“莫文找到我之后安慰了我,让我想通了很多事。他说,他小时候的日子很苦,是那对于戏文里顽强固执的我的向往,支撑了他。他提醒了我,我是孙悟空,是齐天大圣,只有我去选择的份,绝没有让外力逼迫我、决定我去做什么样的人的道理。”
说着,她顿了顿,整个身躯如劲松般直挺不屈:“要么堕落成魔成怪物,要么灰溜溜地自杀?凭什么?我偏要和它斗到底!若真的没有办法剔除这股邪气,那我就变回猴子,把它牢牢锁进我的身体,让它再没有任何手段叫我祸乱三界。我划掉了生死簿,就算退成猴子也不会死去,可又再无修行可能。这股力量就只能带着不甘愤怒,永远永远地被禁锢!呵呵......它、还有它背后的谋划者,想让俺老孙成为怪物?我就要告诉他们,做梦!”
六耳眼前这具逆光而立的身体,此时表面有一层淡淡的银辉,把她点缀成风雨都腐化不成的顽石。
不过从出身来看,她的确也算是顽石。所以才会这么坚毅,这么倔强吗?
悟空不屈不挠的意志透过话语,毫不费劲便传达到六耳的内心。
“孙悟空......”六耳知道,她再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了。
可她仍是不甘,仍是心痛,就算悟空的ròu_tǐ不会死去,但是变回猴子,不再有情感,不再记得和他们经历的一切......对于有感情的他们来说,又和死亡有多少的区别?
“六耳,求你了。”悟空再次拉住六耳的双手,语气放得又轻又低。
六耳的鼻头一阵酸涩。
“真是狡猾,偏偏要让我做这个恶人。还把以后师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