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当日如果没有你,小妹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于这一点,我是非常感激的。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我不打算追究,大家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家父已经答应将小妹许配给顾实,这事无可更易。你就算为了她的幸福考虑,也该知道收敛。人总要为其他人着想,你号称与小妹两情相悦,难道就不顾及她的名节和幸福?在她的未婚夫面前那样行事,他日成婚之后,小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二哥,你说的话我很认同,我之所以那样,就是因为我没打算让卿卿嫁给顾实。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看的出来,卿卿和顾实成婚,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你难道想看她痛苦终生,乃至因抑郁而早夭?”
“你少咒她!顾守拙这个人虽然木讷一些,但胜在诚实本分,不会拈花惹草,他答应过家父,生平不二色,这一点你做的到么?”
“做不到,也没有必要去做。夫妻相处自有自己的相处之道,我和卿卿之间会调整好这些关系,不会让她因为这一点而难过伤怀。你看的出来,卿卿心里根本就没有姓顾的。”
“那又怎么样?相处久了,自然便有了感情,天下间的夫妻,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我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小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二哥,我也要跟你说句实话,我不会放弃。卿卿心中有我我亦有她,不管她嫁人与否,我都不会撒手不管。”
烈风拂过,夜色中白色的孝袍在飘动,丧亲的悲痛,父亲丁忧挂冠的隐忧加之对范进积蓄多日的不满,让这位贵介公子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与矜持,挥动拳头朝着范进的面门砸去。范进的头一侧,张嗣修这一拳只落在了他的肩上,将他砸的略了后退了半步,张嗣修的手腕却一阵巨痛,仿佛这一拳是砸中了墙壁而非人体。他大怒着正待挥出第二拳,范进抢先道:“相爷要见我,脸上带着伤,总是不方便。如果想朝身上挥几拳,我倒是愿意承受,如果打脸的话就算了。”
“你!”张嗣修咬着牙,左手用力揉着右手手腕,直瞪着范进。后者只一拱手,“二哥,正事要紧,咱们先去见相爷,有什么话慢慢说不晚。”
书房内,张居正的脸上如罩寒霜,冯保倒是面色平和,对范进道:“今天吕豫所的府上可是有热闹,新科进士八成都去他府上道贺。你却来这里吊唁,不怕他日吕相掌枢,找你的麻烦?”
“吕翁能否掌枢是朝廷大事,学生无所干预,学生与其并无来往,也没有什么渊源,也就谈不到去贺喜。倒是张相家中出了逆事,学生作为晚辈,理当来此吊唁一番,此乃人之常情。”
张居正哼了一声,“你见到顾实了吧?这个人与你相比如何?”
“相貌比范某为强,也比学生要忠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人贵在知进退,明得失。你是个聪明人,这次周世臣一案也做的很好,老夫有意栽培你,让你他日成为朝廷栋梁。你自己也要检点言行,不要让老夫失望。等到他日,老夫会为你安排一门好姻缘,足以匹配你的出身才学。”
“多谢相爷厚爱,不过学生认为,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应以大事为重。学生此来,既是吊唁亦是同相爷商量大事。”
张居正看看他,“大事?你找老夫,能有什么大事?”
范进道:“自然是天那么大的事情,非如此如何敢惊动相爷?”
冯保道:“太岳,人既然来了,就要他把话说完么。反正今天是吕相府热闹,你这里清净,没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只做个闲谈亦无不可。”
张居正道:“好,既然双林有话,那范进你有话便说吧,老夫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大事?”
范进并不介意张居正的态度,易地而处,自己如果站在张居正的角度,可能会做的比他更恶劣一些。清清喉咙道:“如今京师之中谣言纷起,话题中心便是相爷守制之事。”
“哦?这么短的时间,京师之中已然谣言四起了?人说京师百姓神通广大,人人皆有千手千眼之能,看来此言不虚。你既然说起此事,必然有自己的见解,且说说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范进道:“学生认为,国朝以孝治天下,为首辅者乃是百官首领万民表率,自当以身作则,是以相爷回乡守制,自是无可争议。”
张居正不置可否,“你的看法与老夫倒是不谋而合,老夫已经上本,请天子开恩准我回乡居丧。衙门之事,你以后多与自己长官商议,如有疑难,可去问确庵。至于馆选的事,也自有新任首辅负责,你只管安心读书备考,以你的才学,入翰林院应是板上钉钉之事。只是万事皆有例外,你自己也不能自持才高,就麻痹大意,无事之时应该好好在家闭门读书,不要沉迷应酬荒废学业。”
“学生谨记元翁教诲。只是,学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于相爷而言,丁忧是不二之选,但是于天家而言,却不能放元翁回乡。”
张居正脸微微一沉,“放肆!万岁如何想法,岂是人臣所能揣测?妄度帝心,简直是胆大包天!”
“学生不敢,只是为天下苍生计,为万民计,从事理上加以分析而已。”
冯保笑道:“太岳,今晚只是屋中闲话,这里又不是内阁值房,不必过于认真。退思,你且说说看,为何万岁不能放太岳回乡?太岳为朝廷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立下汗马功劳,眼下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