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归怂,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好的。
周窈把卢沛渊的名字和手机号都告诉沈临,顺带描述了一下他的体貌特征。
“你进去扫一眼,棕色卷毛、脑袋跟泰迪一个样的就是他准没错。戴着眼镜,傻大个,特别好认。”
卢沛渊同志要是知道周窈是这么形容自己的,估计会百米冲刺过来掐死她。
不过这顿掐也就是早晚的事。
沈临走后,周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七点四十七,距离卢沛渊给自己打那通“江湖救急”的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黄花菜早就凉透了,这鼠标垫送过去,估计也只能用来擦脚了。
她脸疼,胳膊疼,屁股也疼,浑身上下没一个利落的地方。
坐也坐不舒服,拖着脚在药柜前面一小块地方溜溜达达的,琢磨着自己这工钱还能不能要回来。
已经重新坐回去的医生又拿起了id,却并没有急着播放。
“你这男朋友可太帅了。人又体贴。”她用一种怅然的语气对周窈说,“年轻真是好。”
周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连连摆手:“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刚好碰上了。”
医生没说什么,用一种“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眼神打量着周窈,脸上的笑容神秘莫测。
瞧瞧,不管多大年纪,偶像剧看多了就是这症状。
人家不接话茬,周窈再继续解释就显得很尴尬了。她只好尴尬一笑,继续在这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里兜着圈子。
不过也没继续转悠多久,因为沈临很快就回来了。
看到他推门进来,周窈吓了一跳:“这么快?”
“没多远。”沈临随便点了点头,把她扔在一边的背包捡起来,“走吧。”
大概是刚才对话产生的心理作用,和医生道别的时候,周窈总觉得她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仿佛是为了证明点什么,刚出诊所的门,周窈就立刻做出了分道扬镳的计划。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带我来包扎,还帮我送东西。改天我一定请客。”
按照周窈的想法,这话说完了,沈临点头同意,然后两人就可以告别,各回各家了。
而沈临也的确是同意了。他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已经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他打开车门,回头看着戳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窈,“送你回家。”
周窈这人有个很大的特点,说好听点叫知恩图报,说难听点就是贱骨头。她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善意,受不了别人对她哪怕一点点的好。
她一个人惯了。
爸妈在她小学二年级开始做生意,把她扔给奶奶照管,两个人没日没夜的忙,天南海北的飞,一年到头能见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祖孙俩守着彼此过日子,真正的相依为命。
虽然有时候会难一点,比如同院的家长带着孩子找上门的时候,比如周窈发高烧怎么都不退的时候,但熬过去,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可上初一那年,奶奶去世了。
她能依靠的唯一一个人不在了。可以供她撒娇耍赖,像其他孩子那样成长的最后一处地方也不在了。
周窈独自一人回到家里住,说是家,其实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爸妈大概觉得她已经长大到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除了给她请了一个钟点工,也就只剩下给钱这一种方式了。
她也像别的同学那样上课放学,可是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对着墙壁说话都有回声。
电视上的青春期叛逆少年大都是这么来的。
用极端的方法换取父母片刻的关心,大概就是这些有钱的“留守儿童”所能做出的唯一反抗。
孤独太可怕了,对于孩子们来说尤其如此。
他们守着自己每天每夜都在疯长的身体,做梦都是在飞在跳,时间的流逝都比别人要快似的。
可是睁开眼,慢悠悠的钟表指针才是现实世界。
年少时光太漫长了,睡一觉起来,天还亮着。
只有用力挥霍。
周窈倒是没有叛逆。不是承受能力更强,也不是境况稍好一些,她只是懒得去做。懒得去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懒得去疯去闹。
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上学的时候和同学说说笑笑,下课自己走路回家,自己开门,自己吃饭,自己做作业,自己看电视,自己刷牙洗澡,自己睡觉。
日子久了,仿佛人本来就是该这么生活的。她把这种病态的生活方式活成了平常,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的自己。
有时候周窈会觉得自己像是人格分裂。
她不孤僻,也不内向,在学校里有几个好朋友,和班里的同学相处的很不错,学生手册上老师给她的评语都是“活泼开朗”。
可只有周窈自己知道,回到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以卸下所有伪装的时候,她总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笑都不会笑。
她从来没有真正开朗过。
这种长期分裂的生活带给她的,除了日益迟钝的情感神经末梢,大概就是严重的缺乏安全感。
面对别人经意或不经意施与的善意,她总是抱着一种受宠若惊的念头,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双手捧着供起来。
曾经只是因为某次放学回家坐公交车时,同班一个并不熟悉的男生让她先上车,周窈有半个学期都不太好意思看他,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似的。
因为不会回